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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我不是他

    “那书中可有记载解法?”

    苏白点点头,似早已准备妥当,自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玉瓶来,修长的手指顺势从桌上拾起一个瓷杯,取开瓶塞,滴了一滴赤色水珠进去,又再掏出一个寻常的酒壶,往上斟满一杯,冰凉的手指背这才将酒杯推倒紫翊宸面前,言道:“后脉龚家的男子身上流淌的血液,合了酒水便是解药,饮下之后或有少许副作用,并需要些时间才能逐一解开此毒,也就是说,副作用持续的长久,在于解毒过程的时长。”

    紫眸盯着酒杯,却迟迟未饮,许是不信她。

    苏白又道:“龚家后脉是一种诅咒,当年修真界遇劫之人至死都未曾解开这血毒,可见除此以外只怕再无解法,我亦猜度过书籍记载的真假,故而,作为当事人的你,可以选择缓一缓,待我们离开了南荒,我先找个修士来试药,其后你与你师兄弟们再服用也可。”

    酒杯被拾起,竟再无犹豫,一饮而尽。

    杯再落,已是空空如也。

    却未想听到他说出抱歉二字!

    “抱歉。”

    苏白一怔,紫翊宸对自己何歉之有?

    对上那双紫眸,这才听他说道:“除了我师伯,我对任何人都总有猜忌之心,为此,故而抱歉。”

    苏白当即答:“你若不信我,岂能喝下杯中酒,如此便是信任。又何来抱歉之有。”当然有句话是她未能说出的,既:再说,该抱歉的人。不该是你,而应该是我才对。

    紫翊宸摇摇头,似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是觉着这一杯酒下肚以后。整个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他从未喝过酒,并不知酒劲哪有这么快说来就来,只当做自己是醉了,险些失言,好在及时收口,并努力警醒。

    恍惚间,他又想起师兄师弟,察觉时,自己已然开口提及:“我们还是及早动身。寻我师兄师弟的下落…”

    他收口时,那方已应下:“你师兄可能有伤在身,需人照料,故而我们可沿村户挨家寻找,碰见的几率大一些。至于客栈这边我已交代下。若是你师兄弟寻来。燃符传信,也雇了几个猎户帮忙在附近的山林寻人。”

    晕眩间,竟觉恍若听见了于自己而言非常陌生的心声,在逼问他:你若不信她,这天下还能有什么是可信?

    定是醉了。

    自十年前四叶会那件事发生后,他除了师伯,再没有真正信过谁。

    就好似原本注定他今生难以敞开心扉的信任一个人,而幼时之事谁会记得那么清楚,说幼时之事是引燃不信任的导火索,倒不如说。注定他本来是这样一个人,幼时之事,不过是师伯护短替他寻得借口罢了。

    可此时却心中衍生出如此强烈的信任感,好似能浓烈到心口被刺了一剑还能一点都不动摇的说出“我信你”这般,于他这样的人而言,这莫名的心声岂止是陌生非常,更叫他断不怀疑这是醉糊涂了!

    反正遇到这道姑后,自己就总有些不对劲,这交易趁早完成,从此便两不相欠,他这般想着。

    路上,她道:“这解药你喝下去以后,若有什么不适,定要及时告知,毕竟我书中并未详细记载副作用如何。”

    虽未曾应声,可这一瞬他真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心也更糊涂了。

    竟觉得,若说信任师伯是独一无二,那么这份独一无二在这个道姑面前,比不过分毫。

    一个平生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于一个连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都不见得百分百信任的人来说,若不是醉糊涂了,岂能解说这份荒唐……

    脑袋越发的浑浑噩噩,只觉身体也越发的没了重量,一切似乎都放慢了节奏,是一种很微妙的晕眩感,并非觉得不适,恰恰相反却是轻飘飘的挺舒服…

    只是,恍惚间他好像记得自己因身体太轻找不到平衡感,像落叶似的飘散在风里。

    只是,他印象中,似乎有一双很冰凉的手,将他抱个满怀…记忆,便就此而至。

    …

    他醒来的时候,最初的印象是耳边潺潺的水声。

    意识跟紧后,才发现自己爬在岸边,确切的说是一块仙境似的湖泊边沿,那珊瑚状的石台上方,一半身子是浸在湛绿的湖水里的。

    这片架浮在翠湖上的石台附近,则爬睡着他的师弟。

    睡得似乎很沉,迷迷糊糊的还梦呓着:“热,热…”

    知觉越发清晰,他开始感觉到全身好似针扎似的刺痛,随着他没一个动作牵扯着,越动越疼,且,那痛感越来越明了真实,只稍稍抬了抬手臂,竟是一阵狂袭!

    冷不防的叫他眉头拧在了一块:疼!

    忽地,不远处传来他师兄的声音:“翊宸师弟,你终于醒了!”

    他强忍着刺痛转头循声看去,入眼之处是师兄跛脚向自己走来,师兄的身后是一锅热腾腾的药膳…有那样一个人,遂黑的眸中仿若空无一物,皎白的道袍恍若一尘不染,在认真的熬药。

    “央石道人把我跟师弟带回来的时候,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当真急坏了。”说着,师兄已来到跟前,附耳小声补充道:“当时我们还差点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少丢了脸面,现在你醒了,估摸着你师弟醒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央石道人?

    她说过,自己叫苏白。

    紫翊宸回忆了下,确定没记错。

    又听师兄急切轻声问道:“怎么样?毒咒解开了吗?”

    他正要回答,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与音调,在不远处幽幽开口:“哪有这么快。”

    附着苏白的声音,紫翊宸缓缓点了点头。

    这针扎的…他只不过点个头。都能觉得脖子要断了似的…

    “师兄,你的脚?”

    “啊,还不是被那个后脉龚氏的传人给打的,当时都给打断了,”说到这。他师兄一顿,扭头朝身后向那白衣望了一眼,这才转回眸来夸道:“还别说,央石道人的医术实在高明,这才几天,我就觉得这腿好了不少。”

    “伤筋动骨,依靠药材疗理,痊愈也得百天,你这腿也才刚换了第二敷药,仍疼得梦里都在磨牙。怎一转眼就说好了不少?”依然是那样无悲无喜的音调,却发觉似乎听多了,是越发的好听。

    师兄也再次转头向她看去,似还尴尬的笑了笑。

    虽然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但那一眼流露出太多紫翊宸从未见过的复杂。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认识的师兄。里头有太多师兄本不会有的沉静,虽没看懂,但他觉得这样的眼神落在那个人身上,会叫他心底不舒服。

    从水里出来,这一身的针扎感想来就是她所说的副作用,又听师兄说了不少,才清楚原来自己昏迷后,苏白真兑现承诺把师兄弟找回来了,并且师弟紧随其后也服用了解药,故而此时还昏迷不醒。至于师兄,听说是内腑有淤血,不好冒险试药,那锅里熬的便是去血化瘀的药膳,待淤血散去,便会紧随其后服下解药。

    因内力受困,熬不过子时,师兄便呼呼大睡了,倒是紫翊宸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他师兄磨牙的声音太吵闹,还是这湖境夜里太清冷,反正他怎样都睡不着,明明很困。

    毫无预兆的,一声轻问:“还在疼?”是苏白。

    紫眸睁开眼,坐起身来,循声看去,原来苏白打坐的地方就在自己身后,约莫也只有一米的距离,因为近,适才能看得仔细,那未睁开的眼下,长长的睫毛连动都没动过,好似是坐雕像,甚能有种幻觉,觉得她是连呼吸也不带的雕塑。

    “不疼了,刚一入夜,痛觉也一并消失。”只是,睡不着罢了。

    没动静。竟然没了回应。

    “或许是之前睡太久的缘故,所以现下睡不着。”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或许,睡不着的时候,能有一个人说说话,是很好的。

    看了一眼睡得姿势不雅的师兄,那方水台上浸泡着还隐约喊着热的师弟,他问道:“央石是你的道号?”

    没睁眼,她应:“央石正是恩师赐下的道号。”

    “十年前我也遇到过一个道号是央石的修士,在四叶会上盗书窃物,传的沸沸扬扬,幸得是个男修,不至连累你被人误认。”

    那双眼,忽地睁开。

    可惜此时说话的人是背着身的,故而没瞧见。

    只是说着说着,总觉得背后似有种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看,面具下的少年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来回眸看去。

    还没来得及寻找那视线的源头,便听到苏白难得有起伏的音调在问他:“十年前你去过四叶会?”

    “恩,那时候我才四岁,到底是不记得那男修的样貌了,不过我记得,男修有个挺混的儿子,跟我一样大。”

    终于对上这视线了,可视线叠在一起的瞬间,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眸子里,竟然有了他读不懂的复杂,且追问他“你不是紫翊宸?”

    惊讶?或许能叫他读懂那眸子里其中的纹漪就是惊讶吧。

    “我不是紫翊宸谁是。”他不明白这时候怎么会拿他名字来说事。

    “我说的是十五年前在阑夫山下的紫翊宸。”

    沉默,突如其来的沉默。

    少时,他答。

    “原来如此。十五年前我还没出生,而今门里也没有叫翊宸的长辈,想来你说的那个人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罢,否则翊宸这个名字也不会被我选了去。”一瞬间,这双紫眸好似顿悟了太多东西,竟隐隐露出些许失落,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