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整顿师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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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我说你,你若不早早独辟出一个流派出来,一直与鬼谷门下自居,归回之时,鬼谷之事你就当真以为是你一介流落在外的弟子能说干预就干预的?身为弟子,局时必然处处受制于人,还不说你这两徒弟可能受得了鬼谷百篇弟子训里的诸多条条框框。你如今既能做得了谷主,它日又岂能当不得鬼谷大派里头一个新流派的小门主?一个是弟子,一个是门主,独辟一径至少无需处处受制于人。须知宗门是鲜少干预各流派内中事务的,可以放手去做的事远比一个宗门之下的小弟子要强……” 银龙说这话的时候,少卿也在,也不知他听懂了多少,竟是极力赞同。 就前些日子,银龙开口向她问些书看好打发枯燥无味,便借了它许多,今日能说上这些感慨想必是瞧了鬼谷那厚实的弟子训,那弟子训她倒是没瞧过,只听银龙如此为她的未来做打算,都是她未曾思及之处。 其实银龙说的有道理,还有些年她便要代替师傅履行那二十年之约,第一的名号也是她必须得拿下的,那之后,她与鬼谷也必然得关联起来,“认祖归宗”走得是个什么流程、门派兴旺又需做的是什么套路,都是她暂且仍在一边的未来,只因外有仇未报、内有恩未还,说句实在的,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领队人,从前不是今日亦如是。 或许,她就是那种人,只遵循“有没有需要”。如果有,那就努力去做到标准,至少她希望自己就是这种人,可苏白心底清楚,有些东西早已在心底萌芽。总会在她不禁意间刨根究底,就像这一场从未遇见却又熟悉的梦境: 她误入了别人的故事里,怔怔的望着这与父亲相似极了的道士,怀中抱着一个天真率性的小童,像是春暖的风在他的唇角轻轻的扬起幅度,与小童叙说着道心:“…半盏清茶品沉浮人生,一颗静心观清凉世界。如此,方是大隐之德。” 那小童将埋在道人怀中的脸蛋抬起来,竟与苏白幼时生得一模一样,却又与她那会自闭的沉寂不一样。在孩子的脸上是如花朵绽开的鲜艳,如那双明亮的眼神,熠熠焕发着快乐的神采。 孩子问:“在师傅眼底,所有人的人生都是沉沉浮浮的吗?可徒儿不觉得,就像这世界有的不止是清凉。”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挣脱这如慈父般的温暖怀抱。明亮的眼是瞧见了不远处采松的松鼠儿,正欲去捉。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任小童跑远,再看着那小不点终于抱来了松鼠儿,抓在怀里轻摸,似是很喜欢这小动物,道士这才说道:“尚清,若有一天你变成了只松鼠,被人也这么抓去做个玩物,那时你会做何想?” “徒儿有师傅。谁敢抓徒儿?” “罢了罢了。”道士再次笑笑,又道:“你要记得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它自由罢。” 说完,道士朝孩子招了招手,小童便乖巧的放了那小松鼠儿,再一溜烟钻回道士的怀中,此时起了东风,山风总有些偏冷,道士有意无意的将身背过替孩子挡住冷风。 一双天真明亮的大眼盯着道士的下颚,手指轻轻在对方下颚上点了点,轻声说道:“父亲,你又长头发了。” “那是胡须,不是头发。还有,为师说了多少遍,要叫师傅。” 小童嘟了嘟嘴:“徒儿知道了。” 东风不过是一时性起,刮了几下,便去了它处。 道士才又道:“沉浮的是名利,它是身外物,从来没人能够永远拥有。清凉的是执着,那些爱恨情仇,终不过只是过眼云烟,那才是它的本质。不管你师叔是如何同你说我万剑宗不如旁人,清者自清,名利不该是修行之人去追寻的。尚清,为师希望你能拥有大隐之德,不被世俗名利染浊了这双清澈的眼,尚道的心,也正是为师给你命名的意义。” 小童不解:“师傅的意思是叫徒儿勿需努力修行从而给师门争光?” 他再笑:“修道就像是长流,起初由细小的溪水渠道日夜不间断的流淌,与越来越多的渠道交汇壮大,从小溪流变成小湖泊,变成河流,亦或是终有一日成为大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刻意。如同修行,无为而为之。尚清,不要将修行看作是一件有目的的事,要让它成为你的长流。” 这梦境恍然醒来时,那心底萌芽的刨根究底又不安静了,苏尚清,苏尚清…反复追问着这个名字。 又在动摇着她的思绪,那一位与父亲像极了的道士,说出的那些话是否才该是她苏白应该遵循的道理?明显道士提倡的与她要做的事是相违背的,她要复仇、她要成为强者、她还要助鬼谷再度兴盛起来…
如此诸多的复问,苏白只能强行斩断这些杂念,到底不确定这些日子以来越发频繁在打坐时突坠梦境是否是走火入魔的迹象,还是说她所看到的的确是自己的前生,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她苏白清楚,一旦深究对于“如今背负着承诺的她”而言必然会成为祸根。 至少,长达在心动期结束以前、九尾在她身上打下的契印消失以前,或许更久,久到真有一日成为强者以前,都不要去追究。 “苏白?”翎少卿的声音虽然轻,却能听出急切:“怎么满身是汗?” 对上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冰冷的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避开话题,转问他:“与师傅的号来为流派命名如何?” 眨眨眼,少卿这才反应过来,当即赞道:“苏白想的自然就是最好的,好啊,以后咱门派就叫布衣派。” “不是门派,是流派,你我仍是鬼谷中人。”她纠正。 “是是是,鬼谷布衣派。”说罢,少卿便拉起袖子凑近替苏白拭汗,苏白未躲,只认真的看着她心中的亲人,或许此时的苏白想了很多,都是关于如何去守护这份亲情的假设,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张万年寒冰般的脸,那石化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在唇角隐隐上扬了幅度,她自己不知情,但是却一丝不漏的落进了那双大眼里头,叫那个孩子,跟着她,一起笑了。 “以后你就是布衣派门主,我翎少卿则是布衣派副门主。然后门下弟子,我这个副门主替门主你罩着,绝对没有人敢欺负,然后呢,你这个门主什么琐碎的烦事都不用管,有我呢,门主你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孩子,总是那么喜欢说一些如梦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