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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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最后，是以朱佑樘被军若摇得猛的回过神来，并觉悟到自己的‘失言’。为了不连累军君若，也为了自己，更为了不让某些人目的得逞的努力与君若一同为自己‘辩白’，而使得已经没那么愤怒的朱见深终于相信了他是被人‘陷害’为收场的。

    这件事的关键就是好在朱佑樘原先虽对朱见深那般不信任的态度表示了愤慨与不满，却从未正面承认过自己有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语。至多就是说了句：“父皇贵为天子，父皇说是的话，儿臣只得说是！”的气话，不足为证！

    而那个告密之人其实一直都在乾清宫内的。只是先前灯光太过昏暗，君若又太过着急紧张而使得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不过，在君若注意到他以后，君若就决定原谅朱佑樘今日差点害人害己的反常举动了。

    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常反应。

    告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拿君若做挡箭牌，曾想娶君若，与朱佑樘感情颇为深厚的——朱祐棆！

    这朱祐棆见大势已去，朱见深显然已经不相信他的证词了，便选择主动承认自己先前就有说，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并不确定，请父皇和太子哥哥恕罪云云。

    朱祐棆最终在朱佑樘面无表情的求情声中，被朱见深以‘制造谣言’的‘罪’判了个扣除半年俸禄，‘面闭思过’一个月的处罚……

        

    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或许为了配合朱佑樘的心情，外面不知何时开始已下起了小雨。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回太后宫。

    哪怕雨越下越大，朱佑樘也没有要撑伞的意思。哪怕宫人们已为他们准备好了雨具，他也仍不耐烦的将宫人们呵斥到了离他们一仗距离外，不准他们接近。宫人们难得见到朱佑樘这个样子，都有些吓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在君若的示意下，方统统按朱佑樘的意思退了下去。

    而君若自己则选择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在雨里挨着受着，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她能明白朱佑樘的感受，她对他心里的那份痛苦感同身受......

    被人，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的感觉确实，很不好……

    一直魂游太虚的朱佑樘过了许久才还魂，一回头便发现君若正与自己一起淋着雨。对此朱佑樘很是惊讶。同时，深深的内疚涌上心头：他刚才差点因着自己的任性就连累到了一直为自己好为自己求求的她！她应该生气才对吧？可此刻的她，非但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还……朱佑樘想着，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触动到了，震撼，很深……

    于是，朱佑樘停下脚步神情复杂的看了君若好一会，才憋闷的道：“谢谢你。”

    君若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不好出声打扰。好不容易听到他说话了，赶紧道：“不客气，没办法，我们是夫妻嘛！上次你劝我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说的？我也希望你好嘛！一人一次扯平拉！”君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好了，你回魂了，那可不准你再失魂了！”

    “恩。”朱佑樘被她可爱的模样弄得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可眼里那淡淡的哀伤却仍未消去。

    君若见状不顾朱佑樘的错愕的拉起他的手，想带给他温暖。君若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人在难受的时候，总希望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感觉到自己并非孤单一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只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我觉得，或许你很珍惜他，可既然已经发现了他的真面目，那就证明他不值得你为他难受！”略微斟酌了下，君若说道：“有些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些吧！至少还没造成太惨的后果！”一想到若是朱见深相信了朱祐棆的话将会给朱佑樘带来的可怕结果，君若就心有余悸。

    自君若手心中传来的温度，让朱佑樘受了伤的心，顿感丝丝温暖，“我明白，只是没想到他……那个位置，大概对谁都有诱惑力吧？是我把自己的弟弟们都想的太过单纯了……”朱佑樘说着回握住君若的手，像握住救命稻草，“或许，我真的错了，皇家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受手足情……”

    太子的位置，他虽然是一回宫便坐了上去，但多年来并不安稳。说句实话，若不是母亲临终有遗嘱，他早就不想要了。

    以他的性格才识，其实并不适合做皇帝做储君。但他的五弟朱祐棆却不同，他从小就比自己聪明许多，他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是以自己在众多弟弟当中，最疼爱朱祐棆，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那日书瑞确曾向他汇报说，在他与君若谈话过程中，好象见到了朱祐棆曾在离去后又折回宫殿过。当时的自己却因为信任朱祐棆而只当他看错了。毕竟书瑞用的词是好像，并未肯定。

    直到，在乾清宫里见到他，指证他……才顿觉到自己这个太子之位他是多么的重视，在乎！而除了这个理由以外，他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难道只是恶作剧？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曾与他争夺君若？

    不，不可能那么肤浅!朱祐棆绝不是为了女色而不惜一切的人!

    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只要自己让父皇厌恶了，处罚了。以父皇爱万妃的那份深情完全可能使自己丢掉太子的位置。

    而宫里，万妃所生的长子，柏贤妃所生的悼恭太子朱祐极，以及自己的四弟全都早夭......自己若真被废黜储君之名，除了朱祐棆这个皇五子外，再无人更适合成为新太子了……

    “你没错，他也没错。生在皇家，那个位置有谁没兴趣？”君若微叹了口气的感慨道：“或许诚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所说的那样，‘最错，生在帝王家’！”

    君若不知何故的猛然想起她最熟悉的那段历史——九龙夺嫡。

    那场中国历史上最可怕的夺嫡事件里的主人公，那群数字军团，难道就不知道兄弟情？难道生来就是那么残忍的人？显然不是......可他们既然注定是皇子，注定一个比一个出色，那他们，就只有斗这一条路了！他们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才是赢家，才能按自己的意愿更好的生存的道理！

    眼前的朱佑樘有那么一刹那，给了君若一种同命相连的‘错觉’：君若不愿让自己学会皇宫的生存之道，朱佑樘则不愿让自己相信自己的弟弟是那样的人......他们都没有错，但他们也都没有出路了！既然出生在皇家，既然留在了皇宫里，他们就必须要接受现实！一个,在失去贞儿的依靠后,必须学着适应皇宫的生活。一个，在残酷的现实中，逐渐成为真正的帝王！

    “最错生在帝王家……”这厢的朱佑樘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那厢的君若也有着自己的感慨与伤感。气氛一时有些僵。

    “好啦，一个大男人的，婆婆mama的多没意思！”还是君若率先回过神来，她转了转眼珠子，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用力牵动她握住朱佑樘的手，跑了起来，“其他那些有的没的，就先别想了！先想想怎么补偿我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很大度的人，你刚才差点连累到我，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我要罚你！恩，就罚你，罚你陪我跑回太后宫去！否则我要一直生你的气哦！”

    朱佑樘知道君若是故意这么说的，只为了让自己别想太多。他感激的展开了笑颜，应了声好，便遂了君若的意与她一起在雨中跑了起来……这其实，也是个很好的发泄闷气的方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