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珍珠耳坠子(上)
天明时,雪已经停了,满眼只剩了红白两色。 好在今日依旧不用晨省,凌非身子精神均是疲惫,却毫无睡意,哪怕是坐也坐不了了一会儿,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张嬷嬷,天明了,我得去见见周元,说什么也不能让银烛蒙受这不白之冤!”凌非此刻都已经忘记了避讳皇帝的姓名,脱口而出了。 “殿下,奴婢也是担忧银烛丫头呀!可是殿下贸然前往,却未必能见到那姓周的;更何况,经了昨日一事,只怕他对殿下多有戒心,反而会令他更对银烛生疑!”张氏力劝着。 “难道我们只能干坐在这里,听天由命吗?!” 面对凌非的质问,张氏、以及一旁的白露也只能沉默了。 让凌非在无措中稍稍安心的是,周元并没有再次封闭逸云宫,逸云宫宫门口也并未像她刚入宫时那般安排大量的禁卫兵职守,这倒也让逸云宫里剩下的下人们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晨间的气氛虽还是清冷,却没有昨夜那般压抑了。 也因如此,凌非更是想亲自再去会一会周元,为银烛说情。这些日子以来,开朗的银烛就像是她的闺蜜一般,与她作伴又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她们早已不像主仆,更像好友、姐妹,也许是曾经因穿越失去了太多,如今的凌非,更加的珍惜拥有的一切。周元不仅夺走了绯祥帝姬的尊贵与骄傲,更夺走了她的自由,难道连一个对于周元来说微不足道的银烛,对凌非来说却是情同手足的好友,他都要夺走吗? 凌非忽然之间痛恨起了自己的无能,她一步步的退避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回事银烛,下一回难保就不是白露、张氏等人了,要不了多久,只怕她连自保不可能做到,这样的退避,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次,凌非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决不能继续束手待毙下去,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她努力过,她争取过,她就不会后悔! 她坐到了梳妆案前,又让白露准备了热水,仔细的净了面,上妆,又把昨夜至今没有动过的饰物发型逐一的拆了,重新梳理。她在平日习惯的装束与皇妃的常服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淡雅,用白玉、绿松石制成的梅花束簪子挽了发髻,穿了身浅蓝色梅花彩球纹绫地绣晕色团花狐皮里子夹衣,以及与之相配的裙,最后让白露取来了大红猩猩毡斗篷围上,用精致的装束掩饰了面容上一夜未眠的疲倦,阻止了张氏继续的劝阻,带着白露就往逸云宫宫门口行去了。 可是,就再她刚刚靠近宫门,正等候着去备车舆的小青子到来时,就见甬道的一方行来的一队禁卫军,领头的不正是韩同嘛! 韩同的发梢带着霜雪冰棱,神情还是如同昨日一般刻板,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的他,仔细看去就能看出眼角的浮现的点点血丝。韩同也看见了凌非,他并没有避让,而是迎面上前,对凌非行礼后,便比了个手势,就有人从后面被带了上来。 凌非一看,竟然就是银烛! 一时间,凌非只觉得有总喜极而泣的冲动,两个她想见到的人,居然在一块儿就那么轻易的再见了。虽然韩同看起来与其余的军士并无区别,与凌非短短几句交代也一如陌生的上下级关系,但这些都不妨碍凌非的激动之情,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连声向韩同道谢,没有把一肚子的憋屈与烦恼都倾倒出来,只能紧紧的攥着银烛的手,把所有的情绪都投注在银烛身上,只在韩同告退的时候,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至于韩同是否留意到这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凌非也不敢肯定了,她似乎见到已经转身的韩同,脚步微微的顿了一顿,可眨眼之后,他的身影就大步流星的淹没在了禁卫兵之间,同样制式的甲胄,让他们分不出你我。 “痛……”银烛终于忍不住小声抗议了一句,凌非这才从呆愣中惊醒,连忙放开了攥着银烛的手。 银烛并没有注意到凌非之前的视线,越过她的身侧延续到后方,她只是感觉到了凌非对她的担忧,以及见到她的喜悦,她感觉的难以言表,就算凌非不在意她们之间的身份差别,但她却不能忽视这一点,这个平日里时常嬉笑怒骂的丫头,忍不住泪水充盈了双眸,抽着鼻子呜呜的哭了。白露上前,紧紧的拥住了她,张氏轻轻擦了擦眼角,含笑的看着她们两,又看了看凌非,以及已没了那队禁卫军身影的漫长甬道。 重回了云深殿时,昨夜至今早的阴霾这才算是淡去了大半,但众人心中还是有许多的疑惑,先让白露带着银烛下去梳洗了一下,吃了点儿热食,再回了凌非这边,说起了被带走时发生的事情。
换了身干燥清爽衣衫的银烛,看起来比刚才那个灰头土脸的模样精神了许多,饶是她平日里大胆,但这一次回忆起来,能见到她神色中后怕的神情,想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说她被带走时还有棠曦等婢子,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在雪地里被又拖又拽的行了好久,被关进了宫内的一处监牢,她也说不上这处监牢究竟在大内何处。监牢很封闭看不见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开始,一个一个的婢子被带了出去,带出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每个剩下的人都是满心的惶恐,她们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甚至有人在进了监牢后,才知道皇帝遇刺一事,大呼冤枉,却无人应答。 在慌乱无措之中,婢子们交谈着哭诉着,甚至咒骂起了芜琴、菀琴两姐妹,她们隐约发觉,自己被关押在此,只是因为平日里稍稍的多与芜琴、菀琴有一点接触,毕竟大家都在同一屋檐下,又怎会没有交集呢?! 渐渐的,这个牢房的婢子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连棠曦也被带走了,只剩下银烛一人。银烛除了绝望已经没有其它念想了,她甚至想起了故去的亲人,想到了也许他们即将相逢。 当她终于被带出了牢房,被带到监牢的一处布满了刑具的审讯室。 回忆到这里时,银烛声音忍不住的颤抖着,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在昏黄的灯火下,她似乎能看到边上的刑具上还留下了没有凝结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