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这事还没完!(下)
皇后微笑的说道:“这及春前些日子本宫正巧在宫正处得知,她犯了错被送去定罪责罚。本宫念她是燕王府的老人,便提来亲自问了话。” “不过是个婢子,让皇后殿下劳心了。臣妾惶恐。”凌非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暗骂:这皇后果然不是个省心的,以皇后之尊居然过问起一个婢子的事来,里面要没点名堂,傻子都不相信了!只是不知道这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听皇后又继续道:“meimei多虑了。本宫执掌内庭,理当事无巨细一一秉公论处;只是内庭庞大冗杂,也有诸多方面照应不过来;论起来,这及春让meimei不爽快了,也是本宫之前没教管好,是本宫失职了。” 凌非连忙又客套了几句,只在心里颇不以为然。 “关于及春这事,本宫已详细查询过了;想必meimei并未来得及问话,对许多事情尚不了解。本宫看过那些珠宝金银了,虽值几个钱,但那些式样并非宫里定制,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非高门大户管用之物,当是普通富户农庄或大家里的下人才应用的物件。meimei也曾让下人交代,这些金银并非出自逸云宫,因而,及春当无偷盗之嫌。meimei有所不知,那贵妃家族富可敌国,就算皇帝都要开源节流时,贵妃却能拿出大笔私囊修缮丽泽宫;那及春在入宫前曾在贵妃院里当差,想必得的赏赐极多,又一些家身也说的过去了。” “至于那些食材、药材,也并非金贵的。宫里配给一向丰厚,各主子们用不去的,时日长了不甚新鲜的,也就任下人取用。本宫听说及春家境贫寒,全家十来口人都靠着她在宫里当差的一点儿收入过活,因而贵妃身边的婢子念她可怜,便在平日里资助一二,积攒下来,却是也有一些了。本宫也传了桃宜、莲生等人查问核实,当无虚假。” “虽说偷盗一事并不成立,不过及春在逸云宫的所作所为,本宫也略有了解。她平日里偷懒好顽,又与下人相处不甚融洽,给meimei带来困扰了;本宫想着,meimei这边人手本就缺了,光是添补新人却也不能即刻对上meimei的脾性,用人,还是老人来的适手,想必meimei也深有感触;本宫已着人训诫教导她数日,她已悔过自新,又请求本宫给她一个机会;本宫想着,让及春回这逸云宫当差,也正好将功补过,因而,才把她也一并带了过来,凭meimei定夺便是。meimei亦无需顾虑,虽说她曾在贵妃手下当差,但这会子已是逸云宫的人了,与其它婢子一般,听凭meimei处置,无需顾虑贵妃;再说了,贵妃又怎么会因了一个婢子而与meimei有意见呢!meimei这般谨慎,倒也是把贵妃看扁了不是!”说着,皇后轻声的笑了笑。 凌非连忙道“不敢”,心里苦极,没想到刚刚以为扫地出门的及春,居然被贵妃的对头皇后给送了回来,这是她万万没能料想到的。皇后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推诿不成? 皇后又让及春磕头给凌非认错。此时的及春,神情中不见倨傲,如同一普通宫人般小心谨慎,谢罪的言辞听起来也透着十二分的诚恳,若不是当面见着了,凌非还真要以为是换了一个人呢! 之后,皇后又让鹤九带着及春去给逸云宫里的人赔罪,凌非不禁有些担心棠曦。好在,后来听说,棠曦还算矜持,并没有当着鹤九的面发作,即便是及春留下去,她冷嘲热讽几句,及春都当了耳边风也未回应,棠曦也就落了无趣不再纠缠了。 随后的日子里,就像皇后所言,那及春果然收敛了往日的脾气,搬出了配殿耳房重新搬入下人房,出逸云宫的次数明显的少了下来,偶尔也在后面帮着做些活儿,与宫人们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尤其是与那些信添补的人手,有几个甚是交好。 凌非对皇后此举猜测了颇久。那皇后每每都表现的像个糊涂的和事佬,及春这事,还有上回郑淑仪小产亦是,而且在宫人们口中,皇后也是个好脾气的和善主子。只是,凌非当然不信,但却也始终不能得出令自己信服的结论,只得不了了之。 …… 丽泽宫。 贵妃坐在太师椅上,直直的看着前方,只是眼神里并没有焦距。她全身似乎很是放松,只有按在扶手上的双手,骨节、经络突出,显然是用了极大的气力。 桃宜、莲生跪在她座下,满面惊恐,却又不敢出声谢罪讨饶,生怕打扰了沉默着的贵妃。 许久后,贵妃才出了长长一口气,仿佛要把心里的积怨一吐而空。她看了看桃宜、莲生,声音平和的说道:“都起来吧。” 桃宜、莲生哪敢起身,连连磕头道:“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皇后把及春给提了去!奴婢愚笨,请娘娘责罚!”这两个婢子平日里虽不至于像郑淑仪身边的彩馨那般放肆,却也是眼界甚高的主儿,可是此时在贵妃面前,依旧与那些初入宫的小丫头一般,惶恐不已。 原本,她们领了贵妃的命,把及春送往宫正处候审,可是却没想到,她们前脚进,皇后身边的鹤九后脚就跟了进来,不容分说,便把已经交给了宫正的及春给提走了。鹤九本身便是正六品的押班殿直,比掌宫内格、式以及总裁违法处罚事的宫正品级都要高,又是皇后身边的亲信近臣,宫正自然不敢违逆。桃宜、莲生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及春被带走。 当时,贵妃得知后便气恼不已,又不明皇后的意思,想到及春曾为她做过不少的事情,心中多少又有一些担忧。当时便发了极大的火。但两三日里,皇后却并没有对及春进行任何审问,更没有查问一丝半点儿涉及贵妃的事情,只是让让鹤九多次训斥她便罢了,而且只说她消极怠工,与人不睦。这个消息,贵妃也未必尽信,但皇后身边核心的地方她却也无法安插进探子,对于皇后的举动,贵妃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今日得报,皇后居然领着一干新宫人以及及春,送去了逸云宫,还亲自为及春开脱。 贵妃得知后,前几日的恼怒忧心,以及对事态变化的失控,都积郁在了她胸口,令她气极。因此,见势不妙的桃宜、莲生自是担心贵妃怪罪,这事毕竟是她们经手的,她们又是最了解贵妃的手段的人,更吓的伏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了。 “这事也怨不得你们,还是本宫疏忽了,没提防苏越溪这一手!都起来吧,事到如今,就算是罚了你们,也于事无补。”贵妃似乎已经完全调整好了情绪,“说起来,原本本宫就打算把及春送回逸云宫里,倒是一时却没有妥当的借口;既然苏越溪乐得成全,那本宫也就欣然接受便是。”此时贵妃气极,多称一句“皇后”都感厌恶,索性直呼其名。 “可是娘娘……那及春会不会把娘娘的事……”桃宜犹豫的问道。 贵妃冷笑:“及春的底细你们还不了解吗?她就算是死,也不敢透露一二!若非如此,本宫怎会用她这么一个下贱的婢子。其实说起来,本宫倒是还应该感谢苏越溪了。当初把及春送去逸云宫,也是为了试着利用逸云宫掩人耳目,如今,那苏越溪又参合了进来,这及春明面上就更复杂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本宫也方便推的一干二净。” 桃宜、莲生听了,也不敢多言了,只是一同道:“娘娘说的极是。” “不过,你们也找人给及春递个话,近期不要再与你们以及丽泽宫的任何相关之人往来,更不要出入丽泽宫;她家里自然有本宫照应,让她也暂时不要想着递送东西了;同时,也告诉她,手脚干净着点,别总贪得一身腥,让人厌恶!”贵妃边说,眼光也冷冷的扫了桃宜、莲生一眼。 桃宜、莲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们经手了及春送回家里的物件金银,自然知道及春那几乎都是在给贵妃办事的同时捞取的油水,只是,她们一边收着及春孝敬的好处,一边又从她送回家里的东西上克扣大半,因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贵妃说出这一番话来,一边是要提醒及春,另一面未尝不是在敲打她们! 虽然贵妃对及春尚算放心,对皇后的安排也正好顺水推舟,可是,皇后的此番作为的目的依然令贵妃百思不得其解,如同一根刺卡在了贵妃心里,让她难以释怀,就连及春也只能暂时搁置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