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对峙
此番**裸被抓现形,慕藉主动权索然全丢。好长一段时间里,唯有喝茶、干咳,再喝茶、再干咳。尴尬地看着颜老太和颜诺,模样似乎十分可怜。 老太太心下不由疑窦丛生。 若说从前她只道是自家孙女儿任性不领情,今日见此,她却不得不深想下去。何以皇上为了能让她家孙女儿嫁给三皇子,竟不惜做出如此掉格事儿?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深层原因…… 素素前脚才进屋,后脚茗妍跟进,眨眼低声道:“都妥当了。”得见素素怪异笑容,她又忍不住问:“女郎怎知皇上会从……” “因为他是皇上啊。”素素阻她继续说下去,左眼一眨,意味深长。 茗妍似懂非懂,捋着线,沉吟道:“难怪女郎您总要躲着……可是今天您怎不出门了?” 这样来势汹汹锲而不舍皇上,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素素抬眼,对着通红炭火嫣然一笑,貌似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作出退让人总是我?” 今日她便不躲了。慕藉私闯民宅,本就理亏先。她地头上,左右还有颜诺和初卫能护着她,不怕他撒泼耍无赖。再不济,还有外头泱泱舆论监视着他一举一动…… 听说慕藉和颜老太、颜诺母子俩闭门深入交谈,连午膳都顾不上吃。 只可惜,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长篇大论,终还是没能获得颜家母子点头认可。双方虚与委蛇打着太极,生生耗了大半天光阴。 得信时,素素正仔细地筹划特色成衣铺开张步骤。得了信,她也只是挥挥手斥退报信者,似乎压根不意。 因她有信心。单只颜诺对付慕藉,已然能打成平手,再加个老太太,慕藉总归是稍逊一筹。而当前情况下,慕藉还不敢用强,因为还没到他和颜家撕破脸皮时候。 说到底,颜诺也是当过十年丞相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明暗,数不胜数。他若想动颜诺。怎么着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朝局安定。 “有了!铺子名字,就叫‘阖乐’,”素素大笔一挥。写下俩字,拿给茗妍看。征询地问她:“如何?” “阖乐,可是‘阖家欢乐’意思?”茗妍懵懂,拿着纸张照着火光看。 素素点头,搁下管笔。给她解释道:“嗯,是这个意思。可也不只是阖家欢乐,还有姊妹、兄弟、夫妻……全部都乐。” “好!好一个全部都乐!” 门外有人抚掌,朗声赞道。 这声线,素素熟悉,是慕藉……他竟然直接闯到汐晚楼来了!秀眉骤然蹙拧。打眼色示意茗妍。 茗妍却是不认得慕藉,得了自家女郎示意,自觉理直气壮。凶巴巴地对门口斥道:“什么人?胆敢擅闯郡主闺楼!福贵郡主此。无名宵小还不速速退散!” 便听门外那人噎了会儿,小声说:“不愧是咱们闺女教出来丫鬟,这股子火爆劲儿……” “皇上,是草民家闺女。”另一把声音道。 是颜诺。 这俩人武功都是极好,行走时几乎无声。也无怪她事先未觉。 素素长眉微松。 颜诺也跟来了,慕藉总不至于强行把她掳走。 “欢儿午歇未起。仪容不整,不便见客。不知爹爹找欢儿何事?若是无要紧事,明晨再谈可好?” 说话同时,人已蹿进被窝里。 茗妍诧异得目瞪口呆,得了她眼神示意,才木木地走到门旁,打开一小道缝儿。 “皇上,您看,真是不巧。小女尚未起,不如您就请先回宫……”颜诺作势恭送他。 通常若是皇上想见某人,某人之父母还不得火急火燎可劲儿地催某人起? 可今日颜诺偏偏摆出一副“哪怕你是皇帝,我就是护着我家闺女,怎么地?”架势,倒也叫慕藉无计可施。他总不好亲口说出“朕要见你,你点起床”这样话来。 慕藉剑眉微蹙,也只是瞬间而已。温温地笑道:“无妨,无妨,女孩子家总是事儿多,朕再等等她便是了。” 他已做到如此宽容地步,颜家再无退路。 素素心道一声“可恶”,磨磨唧唧起了床,直到半下午才下楼到客厅见二人。 僕一见面,未等她见礼,慕藉已先道:“前些天四郎事,让你受委屈了,朕今日,便是亲自来向你赔罪。” “小女万万不敢当。”素素唯有躲闪,早早退到颜诺身后。 慕藉叹了一气,状似自言自语,道:“唉,也怪媚儿她太过紧张,弄得朕一时之间乱了分寸,才做出如此糊涂决定。” 素素闻言,心下冷笑连连。果然是个无情帝王,一手“过河拆桥”,使得流畅精妙。 这些日子她反复仔仔细细回忆当时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慕年楠回宫后谎称中毒,诬陷她下毒,实则是为他表姐韦茉凌出气——始作俑者就是她和慕年枫“赐婚”谣言。 而韦媚儿,纵容儿子和娘家侄女儿勾结演戏,其实也是想将计就计,借机博得慕藉同情眷顾——她娘家二侄儿已被慕藉大儿子废掉,她亲生女儿又为国献身,被远嫁到允单,她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若是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至于慕藉,则是顺水推舟。作出一副“为韦家主持公道”姿态,下令把她关进天牢里,既按抚了韦家,又为老三慕年枫粉墨登场埋下伏笔。 此后公孙晗出面为她求情,根本就是水到渠成。母子俩白捡一个人情大便宜,还两头卖乖…… 这一大串人,虽然事先未曾通气,却是衔接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计连着一计,环环相扣,直接把她算计得死死,毫无还手之力! 若她颜素素果然是个涉世未深、深闺娇养柔弱千金,这一番身陷囹圄、性命堪忧、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折腾下来,还不得乖乖对公孙晗感恩戴德? 兼今日慕藉亲自登门道歉,她不得惶恐不安、感激涕零?还有什么理由觉得他们都是坏人? 只可惜啊,他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她早已窥视到崇波殿里好风光。
她不领他们情,坐等他们做戏给她看。反叫他们成了那热锅上蚂蚁,急得团团转。 慕藉以堂堂天子之尊,翻墙闯民宅……这话若是被市井说书人听去了,还不知要衍生出多少风流故事。 恰逢丫鬟端茶进来,素素亲手捧茶奉送到慕藉面前,作声宽慰他:“右贵妃娘娘爱子心切,一时紧张误判,实属人之常情。” 韦媚儿紧张儿子,情有可原,只是她不该自以为是地把事实夸张太过。什么“三天不醒,性命危矣”,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 无怪乎慕藉偏偏只选择出卖她,为自己开脱。 微微一笑,退回颜诺身后。 听着她这话,慕藉只道她已然接受他说辞,并已经谅解他。眉眼一松,撩开瓷盖儿喝了口热茶,竟觉此茶甜香无比,浸润心脾。 “好茶!”他呷嘴称赞,眼风睨向对面。见颜家父女无甚表情,眸光一闪,又道:“说起来,也多亏当日三郎央求他母后来向朕求情,不然,唉……” 终归还是把这笔“人情债”扯到慕年枫头上了。素素讪然,面色如常,如若对他此话充耳不闻。 颜诺也不接他话。 慕藉唱了几句独角戏,也觉察出了颜家父女态度,讪讪地住了口。 颜老太尚且卖他几分薄面,时不时应和他一声,多少让他觉得说话有点意义。到了素素这儿,根本理都不理他,视他为无物。这还让他怎么说下去? 心知再说下去也得不到他想要结果,索性闷头喝茶。只是突然间,便觉这茶苦涩不堪,难以下咽。 原想着,他赖着不走,颜家父女总该着急。一旦他们想请他走,那就得开口和他说话。于是干脆耐下心来,干坐着,等。 岂料颜家父女似乎比他有耐心。热茶一盏接一盏地上,凉茶一盏接一盏被撤下,半天时间里,就是没人说话。 直至夜幕降临,宫里除夕筵席将开,慕藉无可奈何,终只得起身离开。 颜诺携素素亲自送他到府门口。 待他走了,素素便对颜诺道:“爹爹可知,前些天欢儿天牢里,可是看了一出精彩绝伦大戏呢。” 瞟见她深意满满眼神,颜诺岂会不懂?顺口问道:“喔?是什么好戏?说来给爹爹听听” 素素眸光微侧,掠眼看见慕藉停驻不动身影,压低了声音附耳和颜诺嘀咕一小会儿,又高声问:“爹爹也觉得精彩吗?” “嗯,真是精彩!爹爹也觉得很精彩。生平未见之精彩。”颜诺失笑。 素素瘪嘴道:“可是欢儿就觉得,这一整出戏,还有不如人意地方呢。” “喔?还有什么不如人意地方?”颜诺笑着问她。耳根稍动,已捕捉到丝丝动静。有人靠近他们,听那修为,当是梁伦无疑。 “那就是,某个角儿态度不大好。”素素说着,接到颜诺眼神示意。猛然回转身,就看到梁伦鬼鬼祟祟靠近,作状侧耳,显然是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