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说法
一众妃嫔见此,皆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五花八门各色表情纷纷施展开。为其担忧者有之,嘲讽其不自量力者有之,幸灾乐祸、煽风点火者亦有之,不一而足。 慕藉如若无事人一般,起身掸了掸袖上热气,一指宫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自有太监打黄阳伞跟上。 他走得潇洒,并未留意到皇后公孙晗眼眸中一闪而逝精光。公孙晗想了想,猝然起立,跟着他往合黎宫方向去,却不让其他妃嫔跟着。 夫妻俩才进合黎宫门,迎面见慕年榕正往外走,不由怔住脚步。 “五郎,你怎此?” 此时已到上书房午后开课时辰。 慕年榕怔了一怔,先向二人行了礼,才道:“儿子上学途中偶遇颜秀女背着尹秀女,见她吃力得紧,便顺道送她一送。” 他这话,可算是摆明了睁眼说瞎话。谁人不知,从越涛殿到上书房,和从长春宫到合黎宫,根本没有交叉路。而从他越涛殿,途径长春宫到合黎宫路子,再去上书房,那是绕了大半个皇宫! 不过,此番境况下,帝后二人皆选择接受他解释。嘱咐一句“去吧,莫要耽误了学业”,便放他走了。 慕藉抬眼看了看匾额上“合黎宫”三个大字,心思有些沉重。时隔六年,他终于再一次走进了这座规模不大,却意义深重宫殿。 听见隐约叹息声,公孙晗眸光闪了闪,却并没说什么。 待二人进到屋里,这厢宫女们已经服侍尹姝喝过药,正为她打扇祛热。未几,只听有人大呼“小心小心”。随即用身体挡开珠帘进了门。 竟是素素亲自端着茶盅碗盏。 今时不同往日,她身为秀女,没能配备贴身侍婢,合黎宫上下统共只有两个粗使宫女和两名小太监。 因而,人都派来伺候尹姝,便没人再做其他事,她也只好亲自上阵。盛了绿豆汤递给宫女,就退站到一旁观望,因为她确不懂近身照顾别人,无处插手。 当看到尹姝终于咽下一口汤。她才安下心来,长舒一气。眼风掠过,便看到慕藉和公孙晗端坐内屋大榻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素素惊了一惊,顿觉后背冷汗直冒。 所谓“后怕”,便是如她这般。救人时候,敢不管不顾。可人救下来了,却不知身后还有一个大烂摊子要收拾。而且。这一次,似乎绕不过皇后…… 她想了想,便走到二人面前直直跪下去。 那令牌,是慕藉赐给她出入皇宫用,她却明目张胆地挪作他用。不知慕藉对此,是个什么态度……不管了。先伏低做小认错再说! 只她还未开口,慕藉却先问道:“你怎回来了?楚王可脱险了未?” 他这是要转移话题为她开脱呢? 她心思转过,生生咽下满腹请罪之词。回道:“楚王殿下已于晌午时分转醒,妾恐皇上担忧,遂立即回宫来报皇上喜讯。” 虽然不大乐意,但是,当着皇后面。她还是得自称“妾”,免落人话柄。 听了好消息。慕藉便趁势大笑,“好!好!你救楚王前,照料后,王弟得以脱险,你功不可没。你且说说,你想要个什么奖励?” 此番境况下,她所能要奖励,不过是让尹姝免于受罚而已。她心下讪讪地笑着,面上便惶恐道:“楚王殿下福大命大脱离险象,是得蒙皇上庇佑,妾不敢妄自居功。” 慕藉睨着她,颇觉不信她心意会如此“恬淡”。但公孙晗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笑意。 “可见……上天有好生之德。”素素突兀地扯着话头,“尹秀女若是犯了错,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看她年幼无知,又是初犯,饶她一次。也算是为皇族子孙添积福份。” 反正看样子慕藉是不打算深究后/宫女人这点子事,他只是需要一个让他能冠冕堂皇开口免罪借口而已。那她就随便扯一个借口递到他脚下。 慕藉点了点头,看向公孙晗,道:“皇后,你说呢?”毕竟是后/宫之事,总也不能越过正宫皇后娘娘去。他这一问,便是顾及到皇后面子。 公孙晗又岂会看不出二人唱双簧?温和婉柔地笑着,眉目间却有几分端正严肃之色,慈声缓缓道:“为了三王叔脱险之喜,原也该免罚宫眷内侍以示怀仁。” 素素闻言,顿觉如释重负。 不想,慕藉正欲说点“此事就到此为止”之类总结陈词,公孙晗却话锋一转,又说:“不过……” “不过如何?”慕藉问。 公孙晗笑了笑,端有几分高深意味。 “失窃毕竟是贺秀女‘传家之物’,偏偏尹秀女屋里寻着了。再怎么说,也该给人家一个说法……” 传家之物?什么东西? 素素眉心微蹙。她才离开几天,宫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无论如何她是不信,凭尹姝家世和为人,会觊觎别人一点小小“传家之物”。然而,不知事情始末,便无从得知真相,也无法断言谁是谁非。 三人于是只能等尹姝转醒。 宫女们一直试图弄醒她,中暑人不能睡,越睡越危险。饶是这样,也不见她醒转。直到太阳下山,皇后已准备吩咐人传膳,才听到“嘤咛”一声娇呼。尹姝终于醒了。 “……我不知道那块玉佩为什么会我屋里,我真没有偷。颜jiejie,你信我。”她扑素素怀里哭诉,颤抖如无助小孩。 素素拍着她背按抚她,确认道:“所以,你没用碰过那块玉佩,是吗?” 尹姝坚定地点头。 素素见此,心里有了数,宽慰几句安顿她歇下,自到外间找慕藉和公孙晗。“……可否将那玉佩给妾看看?” 公孙晗一挥手,自有老嬷子递上玉佩。 素素却不接,只叫人取了点白面、胭脂和白布。 “……皇上、娘娘,请看。” 对比玉佩上显现指纹,和白布上采集尹姝十指指纹,慕藉和公孙晗自然也发觉其中奥秘。玉佩上有多种指纹,偏偏没有和尹姝指纹相吻合者。
不需她点破,真相已然可想而知。要么是这些指纹里其中一人栽赃嫁祸。要么,这一切根本就是贺秀女贺筠若自导自演戏码,**裸诬陷! 素素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桀骜,温温喏喏地征询皇后意见:“娘娘您看,这个说法,是否足矣?” 公孙晗看了慕藉一眼,点头,“铁证如山。”带着一般子嬷嬷宫女离开合黎宫,连晚饭也不待吃,先回长春宫处理此事。 慕藉睨着素素道,“你懂还真不少,让朕,大开眼界。” 素素回瞪他,没好气地说:“别得意得太早。我回来找你,是受楚王和我爹爹所托,给你传个消息。”谁知道会遭遇这莫须有污糟事,白白浪费一个下午时间! “何事?” 慕藉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这两个人联合让她带消息,可见,这个消息必然非同一般。 素素遂将他二人话一字不落都说与他听。 慕藉听罢,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问素素:“你可还记得,当年犁玛河畔,射穿小丹子那支箭?” 素素点头。怎会不记得?那是她长久以来噩梦。 慕藉又说:“那支箭,是从朕对面射出。” “我知道!”素素厉声打断他。她不想再听无关主题话,也不想再想起那段悲伤记忆。 慕藉怅然,却不作罢,而是接着道:“射那支箭人,就是贺兰努!” 贺兰努是允单五皇子,正是“慧仁公主”和亲对象! 成功扼止素素注意力,慕藉又说:“贺兰努以箭法高超阴狠闻名。他射箭,从不正射人心,而是偏开心脉一小段。但他眼力精准,且臂力雄厚,箭射中人心脉后,余力便会震碎箭孔附近心脏。” 这种死法,比直接射中心脏而死,承受痛苦甚上成百上千倍不止。 素素惊愕得说不出话。 “而且,他从未失手。”慕藉拧着眉头,忽而失声大笑,“不,如今他失手了!枉他一世英名,自诩‘允单箭神’,终究是败了我大昭‘箭神’手上!哈哈!” “……所以,你射出那一箭,是想我死得舒服一点,是么?”素素不理会他狂妄,只想解开自己心里疑惑。 慕藉嘎然收住笑声。 他选择沉默。因为,他射出那一箭时心情,实太过复杂。不单单是为了让她少点痛苦地死去。 素素恍然失笑,“你就骗我一次,点头承认又何妨?” 她爱着慕彻,她不想恨慕家人,她只需要他一个简单理由,让她原谅姓慕人,然后,毫无芥蒂地和慕彻一起过上幸福生活。 为了爱情,宁愿欺心。 慕藉敛眸,许久之后,抬眼正视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素素唇角漾开一抹释然笑,眼中泪光闪动。 ps: 嗷!!为爱欺心!!不虐不不虐~小苏子真是亲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