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狩猎
听到宫门口动静，她迅速收起手中物件，沉声问：“谁？”却有几分慌乱。 庭院里只点了零星几盏宫灯。饶是黯淡，但借着孱弱光线，素素分明看见她竟然一身少女装束，垂发及腰、未施粉黛。 慕年榕许也觉察出了他母妃不同寻常，这厢示意素素先出门，一边对她道：“儿子息宴回宫，路过母妃宫外，特来向母妃请安。”拱了一礼，又道：“若母妃无事交代，儿子就先告退了。” 逃也似离开花容宫，一口气跑得老远，才停下。喘着粗气，扭脸看素素。 “今晚月色不错。”素素佯装不觉，抬眼看天，道：“时辰不早，我也得回宫去了，五皇子殿下晚安。”摆了摆手，自先回去合黎宫，全不提方才见闻。 独行夜长巷，回想着方才惊鸿一瞥看见她装束——素底散花半臂齐胸襦裙，素素不禁心底感叹：这个罗贤妃，原不是个真“俗”人！ 一夕之间发生太多事，人乏了心也累，头沾着枕头便陷入沉睡。 勾月如银，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尹姝重回秀女住处。之后数日，倒没再听说有人刁难她。 大伙儿能相安无事，和平相处，素素也就逐渐放下心来，暂时搁置让她搬到合黎宫念头。 便有太监传话：“皇上校场练兵，命秀女颜氏随侍。” 素素想骂他祖宗十八代，可是为了见到慕彻，也只得妥协。连夜为自己制了顶斗笠帏帽，以隔绝容貌外露，明面上只假说是为“遮阳防晒”。 校场，不仅见到了慕彻，还有白风——当初颜家搬迁时。它被留了敕建府邸。 重见老朋友，素素心情大好，只觉比见到慕彻开心。翻身上马，“啾、啾”地催着，轻夹马腹，白风便撒开蹄子跑起来，极是默契地配合她节奏。 慕彻已不是第一次见识素素骑马时飒爽英姿，倒也不甚惊奇，反而慕藉只觉眼前一亮。 不过，素素总觉还有另一道目光时时盯她身上。阴鸷狠戾感觉。众多钦佩和仰视视线里，显得极为突兀。可是当她转眼去寻，却又寻不到那个煞气颇重人。 按下心头隐隐发作不安。回转台前。 “骑术不错，深得你爹真传。”慕藉抚掌迎她。而素素却分明听到他说“你爹”之前，差点脱口而出一个“诺”字。 掩白纱帏帽内嘴角呡了呡，佯装不闻。 慕彻嘴角轻挑，只淡淡地说：“不错。比之从前，进步不少。” 他指是内城那次。他救下她又离开后，回茶楼继续喝茶，随眼往街上一瞥，正巧看到她独力上马场面。 素素不知他何时见过她骑马，只道是慕年榕或者齐王两个儿子说出去。也不大放心上。轻声道了一句“多谢楚王殿下肯定。”便默默地退居一旁。 校场里都是大老粗纯爷们儿，慕彻面前，她必须得保持低调。凸显恭顺内敛“美德”。 慕藉意味深长目光从她和慕彻身上掠过，暗暗点了点头，眉眼间颇有几分满意之色。 校官来报：“启禀皇上，弓箭马匹皆已备妥。”慕藉顺势一挥手，自有一队兵出列。翻身上马。他又看了慕彻一眼，慕彻便过来要请素素。 素素心知他们要比赛骑猎。她会骑马。却不会拉弓射箭。想了想，还是拒绝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懂狩猎。”不想拖你后腿。 慕藉见此，笑得有些酸气。“你只管随他去就是，我大昭‘百步穿杨三皇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慕彻谦和地笑了笑。 炫如皓日笑容，直把素素迷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就上了马。 “你来御马。”慕彻落坐她后面，甩了缰绳丢给她，自抽箭搭弓拉开架势。 素素怔住。没见过这样啊！ “再不走我们就要落后了。”慕彻催道。 素素未及缓过神，木木然下意识打马抖僵。直等感受到马儿跑动颠簸，才终于醒神，不能再失神了，会有危险！遂专注御马，穿梭树林灌木丛中。 “向左！”慕彻指挥着。素素手比脑，引马向左。 只听“咻”一声羽箭离弦，眨眼工夫，灌木丛里就传来一阵sao动。进了一看，是两只灰兔，一箭贯穿。 “生前相伴，死后同锅……”她笑说着，却视线触及染血箭镞瞬间顿住。 那段兵荒马乱记忆袭上心头，只觉胃里抽搐。溜下马，支着树干就吐了起来。呕光了午膳，干呕苦胆，撕心裂肺痛感直欲贯穿脑海。 过了许久许久，方缓解过来。 慕彻凝眉看着她惨白如纸面色，迟疑道：“要先回去么？” 素素拢回心思，心知自己定是对那段记忆产生了心理阴影。强撑起气力笑了笑，说：“没事，接着来！”必须克服！ 慕彻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素素看一眼挂马后挣扎兔子，深呼吸鼓足精气，搭着他上了马。 终于牵到他手了，温暖坚实，感觉好安心…… 她心想着，量减弱对血箭注意力。 “抓稳了。”慕彻说话同时抓着她两手环绕自己腰上，按了按，似要她回神。此刻，他坐马前，素素坐他身后。 素素瞬间恢复元气，小脸一红，心下嘿嘿jian笑，直乐呵：牵个小手就算不虚此行了，现还抱上了，可算赚到了！不知不觉往前挪了点，小脸贴靠他背上，眸子里精光闪烁。 未及她笑够，马儿飞一般蹿驰出去。“咻、咻、咻”三箭齐发，又射中三只兔子。 素素强憋一口气，下马去提兔子。虽然仍旧非常难受，可是比起之前，感觉已然弱了很多。 此后又猎到锦鸡、獐子等诸多小型野物，收获颇丰。她觉得心满意足了，慕彻却说，“还差一只麋鹿。” 于是再度上马出发。素素执缰绳。 渐行渐远，翻过山头，进了丛林深处。人迹罕至之地，气氛越显诡静。 顶上烈阳灼灼，丛中阴气森森。只有零星几束光线从枝叶缝中漏下，把林中水汽照得分明，便使人产生已进入迷蒙梦境错觉。 寂静之中，乍听见鸟儿一声脆鸣，从丛中掠过，惊动一树绿叶簌簌，素素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慕彻低笑，“怕了？” 素素强辩：“谁怕了！” “嘘……”慕彻突然压低声音，示意她噤声。手上已然抽出羽箭，搭弓上箭。用力之甚，拉得弓箭“咯咯”作响。素素连忙闭嘴，屏息凝神，紧张地顺着箭头所指方向看去。 周遭静谧至极，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两个人心跳声胸腔里激荡，扑通、扑通。 隐隐约约有枝叶摇曳沙沙声。越来越清晰。小片刻后，一头健壮鹿出现视野里，顶上犄角嶙峋高耸如树杈。 羽箭弹弦而出，破空之音和弓上钢索弹徊之音交响耳畔。不及她眨眼，远处麋鹿已然中箭挣扎。 “坐稳了！”慕彻迅速收弓，双臂环素素腰肢上，亲自抖动缰绳，去追那麋鹿。 “……它那里！去那边！”素素欣喜地指着远处颤动枝叶，高喊慕彻转向。只她话音未落，座下马儿已往那边奔驰过去。 “哈！看！” 麋鹿已然精疲力竭，倒地上抽搐四肢，身下流血几近凝固。 慕彻唇角微扬，得意一笑。翻身下马走近它，查看一眼，转向对素素道：“收工！” “工”字未落，却陡然施展身形，飞身向素素反扑过来。 素素只觉眼前一黑，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离开马背，重重摔到地面。 缓过神，抬眼见慕彻趴她身上。她忙要推开他，却迎面被喷了一口鲜血。帏帽白纱被染红，血腥味弥散开。 素素心下一惊，撩开白纱一看，只见慕彻背上竟插了一支羽箭！指粗箭杆，穿胸而过！ “走……”慕彻咬牙挣扎起身，拽起出神愣怔素素，拼后力气上了马，暴喝道：“走！” 被他喝声震醒，素素这才意识到，他们遭到袭击了！而此刻，慕彻已经痛得连御马劲都没有！ 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脑海里回旋起震人心魄轰鸣，她咬一咬牙，强迫自己镇定。拽过慕彻双臂环自己腰上，怒喝一句“抓牢了！”不再犹豫，打马飞驰往来路折返。 耳畔风声呼啸，眼前是看不到头丛林，身后心爱之人奄奄一息。想来，人生艰难路途，也不莫过于此。 素素只觉脑子无法再思考，唯有拼全力扬鞭打马。不停地喊“驾！”“驾！”“驾！”掩盖心脏剧烈如擂鼓跳动声。 当年小丹子为了护她，也是一箭穿心。痛记忆，刻骨铭心，蚀骨**。 这一次，一定要救下慕彻！一定要活着回去！ 牙齿咬破了嘴唇，却浑然未觉，反而借助痛感觉，保持清醒，不停地打马、打马、打马…… ps： 嗷~~小彻彻又救素素一次~~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