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暂静
“那说书先生是九曜堂的人……” “那两个天剑门的并非是出自天剑门……” “那台下一搭一唱的没有寻到踪迹，不过应该不是沧浪门的人……” 听着青岚得来的消息，顾菲菲心中轻叹，一个门派的力量有多大？也就是这么一个下午的工夫，她就能够知道那几人的底细踪迹，九华天音就好像是处处都长着眼睛一样，滴水不漏。 房中的灯火不明，顾菲菲坐在桌前，问：“你说说，这些人是个什么意思？那天机门，又是怎么回事？” “这……”青岚表为难，“……我不知道。” 顾菲菲本就不太指望他发表什么看法，问着便把目光转向了楚辰晖，他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外面的漆黑天幕，那种沉静至极的深沉有一种让人心神沉浸其中的魅力。 楚辰晖没有回头，目光都未曾移转，却似感觉到了顾菲菲的视线，轻声道：“你又想知道什么了？”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说不上哪里不对。”顾菲菲眼神迷茫，双手托腮，嘟着嘴对着桌上的烛火，那一晃一晃的火苗总是要灭不灭地摇着，随手摸出一根金簪，用尖端挑了挑烛芯，火苗因而忽起忽低，明暗不定。 青岚低着头，目光闪烁，觉得吗？ 在火苗又一次暗下去的时候，桌角突然多了一道细入丝线的黑影，顾菲菲没有看到，却觉心头一跳，猛地低头，推翻了烛台，蜡烛滚落地上，火苗在滚动中不慎熄灭，屋中一暗，眼睛略有不适，闭上了，动静却格外清晰起来。 好像琴弦崩断的声音传来，顾菲菲凭着本能避让了一下，后的柱上立刻多了一道深刻的划痕，碎木迸开。 “小心”青岚的低呼来得太晚，连在低呼之后的便是闷哼，顾菲菲睁开眼，屋中已经多了一个老者，面容狰狞，却是那从谷中逃走的一人。 岂有此理，我不去找你，你还来找我了 顾菲菲抛出长剑，“接着” 楚辰晖的衣裳已经有了血痕，那老者空着双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来偷袭。 屋中地方小，长剑施展多有受限，那老者速度又快，顾菲菲急之间，总算想起来要用水，不管不顾地把水浇洒出去，老者躲闪不及，惨叫倒地，跟着倒地的还有抱着老者不放的青岚，他的上也冒出一股股烟气来，痛苦万分地咬着下唇闷声，口角流出血来。 一旦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又暴露在众人眼前，不再是那么难于查探，老者的武功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事实上，那水就好像是他们天生的克星一样，被水一浇，他们连行为能力都丧失了大半，只能够任人宰割了。 对此，楚辰晖已经很有经验，长剑迅速结果了老者的命。对青岚，却没什么办法，还是顾菲菲急中生智，把藏下来的几颗黑色灵石通通扔给他，让他迅速吸收其中的灵气，总算稳定了他的伤势。 灯光再次点亮，室中一片狼藉。 “咦，这是什么？”银亮一闪，顾菲菲用金簪从地上挑起一根线来，非丝非钢的材质仿若半透明一样，两根头发丝粗细，柔软却又坚硬。 楚辰晖放在手上捏了一捏，被顾菲菲打了手：“小心有毒” “不怕，不是还有你呐嘛”楚辰晖笑了一下，又摸了摸那韧很好的丝线，“我也没见过这东西。” 青岚咬着牙起，瞟了一眼那根丝线，道：“那是柔弦，可以用作兵器，暗杀时候无声无息，最好不过。” “哦。”顾菲菲不是执着于答案的，把那柔弦拿过来如同丝线一般卷起，白嫩的指尖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剔透易伤的感觉，绕成一团的柔弦不时闪过寒芒，看得人心惊。 “小心手，这个锋利的。”楚辰晖提醒了一句，见顾菲菲应了，手上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总算不再似绕线团那样漫不经心，心里一松，笑道，“我这才发现原来以前的罗睺司对咱们其实手下留了，不然，早点儿用上这柔弦，一次多用一些，咱们岂不是要被分尸了？” 悄无声息的暗杀才符合了那个“暗”字的精髓，偏偏顾菲菲有精神力作为探查的手段，想要潜行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暴露了行迹，以前的那些刺杀对她们来说都等同于“明杀”，眼前这桩，才是真正的暗杀，让人惊过一场。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顾菲菲没吭声，把团好的柔弦收入空间之中，这东西刚柔兼济，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实在不行，当个钓鱼线也可以啊，她最喜欢废物利用了。 青岚这会儿好多了，脸上的表也有所缓和，抹去嘴角的血渍道：“柔弦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东西，世上仅存之数也不超过十根，可惜这一根已经断了……”说着又去看楚辰晖手中的剑，剑上的血色纹路好像碎裂的痕迹一样，乍看过去整个剑宛若碎片拼成，并不见寒光犀利，但能够割断柔弦的，必然不是凡品。 楚辰晖也想到了这一点，欣喜地横剑膝头，一寸寸抚摸着剑，仔细看过剑刃，一丝豁口都没有的平滑，没有利刃的寒芒，却是那般锋利，这把剑倒是低调得很。看它现在的模样，谁还能把它联系到之前那副流光溢彩的华丽样子上呢？只怕现在把剑拿到萧墨清面前，他也认不出这原是宝藏中的藏品吧 “这些人，怎么知道消息的，莫不是……”顾菲菲想到了白长老那儿，说好了两者互不侵犯，但是这老头逃出谷去又有什么地方可去？还不是要去九曜堂，而他们的行踪，对九曜堂可是很难保密的，所以…… “也不一定是白长老。”一听就知道顾菲菲怀疑什么，楚辰晖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 给客栈加了钱，尸体的事就不用他们来管了，自然有人负责安葬等事，虽然顾菲菲很怀疑他们会在自己一转就把尸体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不过，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敢来刺杀，就要做好被弃尸荒野的准备。 其后的路程很安静，顾菲菲和楚辰晖都清楚，当谷中出逃的老者并非只有这一个，所以暗中仔细提防，但之后却再未见有来刺杀的，而是一路顺当当到了九华天音。 也是到了九华天音之后顾菲菲才想通，对那些出世修仙的人来说，死亡什么的大约是可以漠然视之的事吧。他们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也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同样不放在心上，但后者到底重过前者，所以他们不会为了报仇那样的事而豁出自己的命。 那一次不也是吗？出现了那么一个会摆阵法的老者，其后再不见有这样的人，那就好像是一颗探路的石子，被丢出去，没了动静，于是后面没有了跟风的。眼下这老者也是如此吧，见他死了，其他的纵使还有点儿报仇的念头，也都收了心思。 自觉想得通了，顾菲菲也就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不放。 见过萧墨清之后，萧墨清倒是很爽快地给了地址，爽快得让顾菲菲都有些懊悔来这一趟了，又没有别的事，一个地址还不能够跟消息一起捎过来啊，非要自己来了一趟，再离开，这路上的行程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坚决要做最好的马车，便让青岚带着人去改装大车，如此耽搁了两天，这两天中，跟萧墨清见面的次数也不过是两次，第一次是回来的那天见到了，然后问出了地址，第二次是告辞的时候见到了，说声“恕不远送”。 萧墨清忙着处理江湖上的事，连闲聊叙旧的时间都少有。他以前虽名为江湖第一门派的教主，也用五色门杀鸡儆猴，算是坐稳了教主的位置，其后的盟会更是有一种为江湖执牛耳的感觉，而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是大权在握，看着瘦了一圈，精神却是极好，再怎样沉稳的面容也挡不了焕发的容光，宛若璞玉经过雕琢，渐渐显出温润大气的光彩来。 “假以时，他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走出九华山，顾菲菲如此预言着，言语中颇有些“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慨，听得楚辰晖黑线，“他现在的事业还不算大吗？” 江湖第一大门派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形势之下，他对江湖上的许多事都可以插手，其他的门派都要被他指挥两句，这样的威风已经大过诸国的皇帝了，若是这事业再大下去，莫不是要大一统才行？ “呃……”顾菲菲一想，笑笑，“也是啊，他现在已经站在事业的顶峰了，再往上，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私心里，哪怕楚辰晖这个皇帝再怎样不合格，顾菲菲都是愿意他来当皇帝的，若是真的有一统天下的可能，哪怕只是一天，顾菲菲也愿意让楚辰晖当那个皇帝，哪怕不是为了皇塔。 别人当了皇帝跟顾菲菲有什么关系呢？唯独他，当了皇帝才是跟顾菲菲的利益切实相关的。 楚辰晖深深地看了顾菲菲一眼，再往上，还有什么呢？她可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吧，而她不愿意的理由又有什么呢？不由想到自己上，眼底含笑，她总算是知道向着自己了。 “放心，这一趟，咱们一定会见着皇塔的。”若是见不到，他去统一天下，怎样也要让她见到那皇塔的模样。握住顾菲菲的手，楚辰晖心底里也有一丝激动，传说中的皇塔到底是怎样的呢？ “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若是他给的地址不对，等我回来找他算账”顾菲菲奇怪地看了楚辰晖一眼，两人的思维压根儿没有走到一个频率上去。 听得后半句透着一种无形的亲昵，楚辰晖的脸色有点儿黑，才上扬的眼角又平了下去，嘴唇一抿，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