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八卦
“若是宫南燕赶不回来，又或者……” 顾菲菲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停在了这里。楚辰晖好像没有听见，弓着腰到了前面坐下，抓起缰绳抖了抖，马车动了起来。 等到顾菲菲从青岚口中知道后续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和楚辰晖已经到了那幕后长老的隐居地附近，一处叫做吴家庄的村落。 那隐居地是个山谷，谷中路径难行，因遍生毒物，又有毒虫滋扰，甚少人出没，被当地人称为“百毒谷”。连砍柴的都不上那谷里去，外人突然靠近，很容易被怀疑目的所在。 顾菲菲外放的精神力完全不能够察觉到谷中有人与否，好似明眼的人一下子瞎了一样，心里头又多了一重小心，生怕自己的靠近反而成全了别人的布置，那个什么七星逐阵，若是配上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灵石，还真说不准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威力。 顾菲菲总觉得那个七星逐阵像是修仙中的阵法，后人可能因为不会修仙，所以发挥不出全部的威力，但是若是能够借助灵石产生的灵气，或许就能够达到一定的效果。 仙人的阵法毕竟不同于凡俗，也许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威力都能够将自己化为齑粉，何况自己这个器灵并非正宗，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为了这一点儿小心的意思，顾菲菲坚持在吴家庄休息两天，这才有了听八卦的机会。 “……柴火都已经堆好了，人都绑在架子上了，就在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跳上了台子，手中利刃划断了绳索，当时昭阳公主的形容还好，见了他露出一丝欢喜来，轻声道：‘你总算是来了。’那人说：‘我这就带你走’昭阳公主摇了摇头，眼中含泪说：‘你走吧，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去寻他去吧，若你对我还有半分意，好好养大他，也就不枉我吃了那么多苦了。’说到这里，推了他一把，坚决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语毕，泪如雨下……” 还算生动的叙述把当时的景描绘在眼前，可惜那平板的声音实在太缺乏魅力，即便顾菲菲发挥了足够的想象力，却还是觉得不好听，扁了扁嘴，丢过去一个花生米，砸在青岚的额头上，“再生动点儿没听过说书先生怎么说吗？” 青岚敢怒不敢言，连躲闪一下也不敢，被砸中之后，花生米掉在地上滚了滚，青岚维持着笔直的站姿，继续讲述。 “……寥寥数语，并不能尽诉别，时不待人，荣王爷的人下令点火，早有愤怒的人把火把扔了上去，众人齐声高呼：‘烧死他们，烧死他们——’那宫南燕武功不错……” “什么武功不错啊，就是花架子，我记得当时看了，他的武功也就是一般。”顾菲菲插嘴，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一把楚辰晖，意在获得支持。 楚辰晖哪里见过宫南燕的武功如何，只不过听顾菲菲这么说就信了，想也不想地说：“可能是他以前故意藏拙吧” “嗯，也是。”顾菲菲点头，算是揭过这一段，努努下巴，对青岚说，“继续。” 青岚不敢怠慢，双眼下大大的黑眼圈已经说明了他怠慢之后曾经遭受的惨痛折磨，受伤不可怕，疼痛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疲倦折磨法，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好几天都不能合眼的感觉是那么痛苦，只盼着讲完之后能够好好睡一觉。 “那宫南燕的武功不错，也不再听昭阳公主怎么说，一把抱着她就跳出了火堆……” “等等，怎么抱的？是这么抱，还是这么抱？”顾菲菲学了几个姿势，兴致勃勃地让青岚演示一下。 青岚额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跳了跳，最终还是比划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咬牙切齿地说：“是这么抱的。” “哦，公主抱啊”顾菲菲嬉笑两声，满意了，坐回原位翘起脚来点了点，“继续。” 没有面纱遮挡的容颜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想要一看再看，然而青岚已经看不到那层漂亮了，噬人的目光看过去，眼前似乎有了重影一样，那容颜晃啊晃的，让人想要一拳打上去，打一个粉碎才好，那样的笑容……真是……太可恶了 “那宫南燕一把抱着她跳出了火堆，荣王爷的人便上前去阻拦追逐，那些普通人却是追不上的，在后面叫嚣谩骂，宫南燕只顾往前跑，径直带着那些人出了城，荣王爷的人大约也不是怎么想要追的，到了城外便懈怠了，渐渐被落在了后面，追不上了……” “真是没用，这样就追不上了。”顾菲菲发表看法。 楚辰晖道：“也许不是追不上，而是追上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吧。虽然不知道韦华阳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荣王爷跟韦华阳，显然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么，这一次韦华阳即便没有现，有了宫南燕这个下人在，荣王爷也完全可以说是韦华阳指使的，其中是韦华阳的谋。不过他这样说，有多少人相信就不一定了，但，宫南燕的份，应该不少人都能够查到吧，也许他不说才是最好的说。” 顾菲菲想了一下说：“人死了就不用查了，偏偏人没死，于是必然会有人查，然后知道了宫南燕的份，也就会怀疑韦华阳的用心，一点点的，说不定可以坏了他的好名声。” 楚辰晖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顾菲菲再度把目光移到青岚的上，这一回，不等她说“继续”，青岚就会意地接着往下讲，在经过第一段的反复修改之后，他已经知道眼前人想要听怎样的“现场转播”，讲起来虽不说绘声绘色，却已经能够详实具体了。 “我跟着去，并没有看到宫南燕的落脚地点，在那之前，昭阳公主已经死了。因四处旷野，并不能够靠近，所以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我只见到他两人在旷野处停了一停，昭阳公主摸着宫南燕的脸颊，轻声说了一句话，继而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最后推开他自己走了两步，宫南燕没有追，低着头有些沉闷，他是听到声音才跑过去的，那时候昭阳公主已经抹了脖子，留不下一句话了，他只托住了昭阳公主倒下的体……当夜里，他就离开的锦丰。” “他自己走的？”顾菲菲追问。 “是。”青岚的头昏昏沉沉的，眼皮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合上，以至于他这一句话恍似梦呓一般。 毫不留地，一个花生米砸在头上，这一下比之刚才重了不少，花生米弹开之后，额头霎时青了一点。 青岚激灵一下，努力撑开了眼皮，恭敬应声：“是。” 顾菲菲用脚尖踢了踢一旁的楚辰晖，问：“这里不是讲究入土为安么？他怎么不把人安葬了再走？那昭阳的尸体呢？不是被弃之荒野了吧？” 楚辰晖看向青岚，冷冷的目光若夏里的寒冰，刺激得人精神一振，青岚忙回答道：“并没有弃尸荒野，他把昭阳公主的尸体带到了富贵居，应该会嘱咐那里的人为之安葬。他应是急着寻子，这才匆匆离去。” “到底死了的没有活着的重要，这人也真现实”顾菲菲嘟囔一句，叹息一声，感慨无限的样子。 青岚已经困得不行了，他甚至有种一闭眼就会立刻死掉的感觉，眼睛努力地闭了睁，睁了闭的，重复着困倦想睡却又不能睡的挣扎过程。 那种努力瞪大眼睛的模样其实很好笑，尤其这人还顶着一对儿大大的黑眼圈儿。 楚辰晖见他的形晃了晃，终于大发慈悲道：“行了，你去睡吧” 青岚闻言一喜，迈开步子，摇晃了两下总算是走出了门，但是听得之后那“咚”的一声，顾菲菲放开精神力去看，看到那人歪在门口就睡了，不由得偷笑，竟然困成这个样子。 “你不累么？” 楚辰晖瞥了她一眼，青岚有多少天没睡，她就有多少天没睡，一直跟着熬了这么久，她竟然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好笑吗？ “不累。”顾菲菲摇摇头，笑意浅浅，主动解释道，“我这不就是实践一下么？你说，若是以这样的形式作为惩罚，会不会也很有效，青岚后来讲的故事可是好多了呐” 从最开始的刻板到后来增添了修辞的生动，青岚的进步是那样明显，明显得让顾菲菲很有成就感。 “的确好多了。”听过第一遍的楚辰晖点了点头，他不否认后来的好听了许多，像是听故事一样，最开始那就是简略的消息汇报。 “不过，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重新听一遍这个‘故事’？”楚辰晖不觉得这是顾菲菲的主要目的。 “当然不是。”顾菲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今天不是市集么？你不是说那谷中的人可能会出来采买东西吗？咱们跟上走不就是了。” 吴家庄每逢十有一个市集，市集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过来，会很闹。谷中那些人到底还没有成仙，吃喝住用是少不了的，他们讲究出世修行，自然不会经常出来，必然是一下子采购足够的东西，所以很有可能在市集的时候出现。 楚辰晖先前只是这样推测了一下，跟顾菲菲说了一声，并没有小心到非要跟着他们走的意思，但是顾菲菲的提议也不错，有人领路总比没有的好，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丢弃了青岚。 呼呼大睡的青岚被拖入了房间都没有醒，并不知道在他打着酣儿的时候，他要盯梢的对象已经开始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