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布雷默顿会计师
瑟隆塞尔将军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甲午年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对方登陆部队诱歼于内陆的大胆而神勇的家伙了。【】如今的他大腹便便,脖子比脸还厚,嘴角和法令纹争先恐后地往下耷拉。长时间的失眠和抑郁在折磨着他,让这位将军眼窝深陷、眼圈乌黑。小小的眼珠子非常污浊。他穿在身上的白色外套十分考究,专门定制的裁剪让他的外表不至于显得太贪婪;米黄色的圆边帽也是专门配合着他rou嘟嘟肥乎乎的脸庞而请时尚专家特别搭配的。 他的眼皮轻轻眯着,上下抖动,显然在飞机上没休息好。 走出飞机舱门、踏上红毯时,感觉有些落寞。今天的会议上他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人物,纵然他的称号是奥州将军瑟隆塞尔。 曾经逃离故土的流亡军事统帅,就算在战争结束后回到祖国,也得不到任何尊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他现在才明白的东方哲理。国家四分五裂,诸州及领地各自为政,核心政府已不复存在,又哪里有他的位置。 作为一个叛国者,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重建国家。 这位归来的流亡将军,正在竭尽全力促成统一。 多么讽刺,瑟隆塞尔叹了口气,自己所受的怠慢愈发加深了他对此的渴望。每次来到前美大陆,都得忍受当地人如此不屑的对待,他视作为一种侮辱。不过没关系,战后新秩序就快要形成,他会以全新的身份等待那些人再次调头、向他摇尾乞怜。 计划已经在滚滚的历史车轮上,他只需轻轻推一把,就能够改变奥斯特里亚、乃至整个南洋的政局;又何必在乎现在这些势力小人。 瑟隆塞尔走下自己的公务机。 唯一的保镖紧随其后,绕开委员会提供的车辆,快步走向旁边的机场租车点。瑟隆塞尔则站在红毯上等着,他甚至觉得这一名保镖也很多余,如果有杀手能潜入戒备森严的沃克尔空军基地,那就一定不是来取他这老头子的性命。内场大楼中央厅内有的是价值远高于他、赏金额度畸高的目标。 机场租车点内,保镖走上前,租了一辆配有司机的豪华车,他知道这位奥州将军要保持基本的排场。网 天边泛着青,有些蒙蒙亮了。 一辆白色的加长礼宾车从旁边的车库中开了出来,驶到奥州将军身边。司机打开门下车,宽宽的下巴忠厚老实,浑身的高档制服会让租车的主人显得很有格调。他毕恭毕敬地走到车门旁,为瑟隆塞尔拉开车门请他上车;而保镖则站立在车辆另一侧,为自己的老板望风。 瑟隆塞尔低头钻进轿厢内,司机合上车门,转头往驾驶座位置走去。 两人谁都没发现,那名保镖在视线受阻的这个短暂瞬间,突然被什么人拿棍子敲晕了,都没哼一声,就被放倒拖到旁边。袭击者动作极其迅速,很快就代替这名保镖上了车,动作极为自然,坐在完全与驾驶室隔绝的后轿厢,与瑟隆塞尔并排。 奥州将军根本没有察觉,从怀中抽出雪茄盒,等着对方递火儿:“一路别停,直接去找那条疯狗。”他不经意地往身边瞥眼一看,脸色骤变,手中漂亮的小盒子一抖,险些掉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人,正是疯狗阿诺德。他咧开了自己的唇颚,露出非常可怕的笑容:“哈唉。” 车辆启动了,速度越来越快。 瑟隆塞尔恢复正色、面露厌恶,深吸口气,下意识地往轿厢侧面挤了挤,尽可能远离这条疯狗。同时仰着下巴,保持傲慢的神情:“阿诺德,你应该上审判席,你在奥州搞得太过了,知不知道你杀了多少我的同胞。” “啊嘢,你知道嘛,”阿诺德故意捏出一副很理智很认真的样子,“我也十分痛心,痛心于你竟然能以如此真诚的眼神,将那么令人作呕的谎话说出口啊。你看看,我做不到,我的表情够真诚吗,我都要吐了。而且,你的东奥的那些个什么东西,叫做,呃……” “约克角佣兵教导队,那些是我的学生,他们也都死在你所控制的核动力飞机手里,我听说你让那架飞机进行无差别攻击,那是恐怖主义行径。” “对,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太不幸了。不过,那不关我的事啊,唔,让我想想,那个时候我正在和石狮公司那里谈判呢。你说的事情,我可不应该负责。”阿诺德握住了瑟隆塞尔搭在座椅上的右手掌,似乎非常真诚,“相信我,有人需要为他们的死负责,但不是我。他们死于时代的变革。而这个时代多么令人恶心,你看看你,混成什么样了。尊严、声望、骄傲,你有吗?奥州将军,今天有人正眼看过你吗。这都是这个时代的错,时代的缔造者才真正应该为这些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负责,而我,是改变这场时代的人,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瑟隆塞尔甩开了阿诺德的手,从怀中掏出白手帕擦了擦。他的内心实际上交织着厌恶和恐惧,对方是一只完全不受控的疯狗,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咬自己。但遗憾的是,这是他未来唯一的希望。或者更应该说,现在竟然只剩下疯子还能给自己带来希望。 “哈哈,哈,”奥州将军勉强笑着,“那么,我们讲定的事情,真的能办到吗?” “对,对,我们讲定的事。你知道,战争结束后,有些懒惰的自治州迫不及待地想要追求无耻的生活,他们不干活、不工作、没人砍树没人喂牛,啧啧,多可怕,他们需要鞭子。这样,那些州政府人员就会找上门,对我说,‘请将混乱赐予我们,让灾祸降临’。啊,我必须慷慨给予,绝不吝啬。而他们的州立民兵便配合乱局接管自己的地盘、或者叫军管、军事化、军政府,随他们叫什么。混乱,是一种很好用的工具,我专事贩卖。” “哼,”瑟隆塞尔强装不以为然,“但我所指的地方,可不是自治州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地界。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那可不是说乱就乱的。”
“唷!对啊!瞧瞧现在的奥斯特里亚,不成样子,宝贵的矿石、原油,被以这样低廉的价格抢走,这是掠夺!天啊,我听到树袋熊和袋鼠在哭泣。而且,那些个坏家伙还让你们提高工人待遇,指责你们人权状况糟糕,啊,太令人抓狂了,急需改变。如果有人开始享受这种奴隶般的生活,绝对不可以。不过……呀呵呵呵呵呵,”阿诺德发出了土狼般的笑声,似哭似叫,令人毛骨悚然,“当那个黑色的十字架到来,天罚之光降下,你要的混乱,难道,还不够shuangma,你刚才竟然为此哭鼻子了,呵呵,呵呵呵,哭得那么真诚,瞧你的眼睛,瞧你那演技高明的眼睛,连我都要被你的眼睛感动了。” 阿诺德逼了上来,露出他沾满黄垢的牙齿:“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请停止,让你的眼睛诚实点儿。接下来,你的那些什么来之?‘同胞’?你的同胞将迎来更加刺激的混乱,咕呃,”他像是打寒战般兴奋地颤抖了一番,“对,更加刺激,我保证。接着,你的军队就可以开始接管秩序,发表宣言,啦啦什么的冠冕堂皇的那些繁缛,而我……”他的眼睛里露出凶光,“将保证至少十二个南方自治州承认你的、全新的、奥斯特里亚,那时你会改个新名字,酷一点。那些自治州会和你建立粮食与能源的供销渠道,放心。奥,州,将,军。” 不得不承认,瑟隆塞尔非常动心:“奥斯特里亚,永远是奥斯特里亚,我要的、记忆中的那个奥斯特里亚。” “啊,你是个多么诚实的将军啊,为了奖励你的诚实,那么这三个奥斯特里亚都是你的,拿好。” 阿诺德故意模仿着《水池之神与樵夫》那个民间故事来戏弄他,双关暗指被维多丽雅墙所分割的东奥和西奥,以及北领地本土居民所**出的新奥,“到时候,三个奥州汇合成你的、记忆中的奥斯特里亚。” 瑟隆塞尔望着远方,这确实是他的愿望。可是忽然间,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诺德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嘿地不停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印有“袋狼”图案的小徽章,非常精致,璀璨发光。那种动物是塔斯马尼亚之兽,属于有袋类,看似狼一般,身上布有虎纹。这种动物早已在1936年灭绝了。 “我嘛,要死去的活过来,让活着的死去,我想看到相反的世界。”奥州将军满腹狐疑。他盯着阿诺德,接过了徽章,翻过来调过去,没看出什么蹊跷。总之如果面前的人能够为他重新统一奥斯特里亚就行,相信阿诺德这疯子也索要不了什么太了不起的东西。“对了,”阿诺德使劲睁了睁他那双锐利而不太正常的眼球,“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作为我们这场美味交易的小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