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小哥儿
别院内，苏小小正欲将晒干的金桂细细收起，只等用来腌渍桂花酱。 正在认真将掺杂与其中的叶子往外捡之时。 感觉背后有吐纳之气，不知是不是与夏歌笑长期处在同一屋檐下，让她的末梢神经变得敏感了许多。 虽然知道背后有人，但是苏小小不动声色，兀然转过头去，吓了蹑手蹑脚的锦谡禾一个踉跄。 “你是不是后脑勺也长眼睛了？”锦谡禾气急败坏的问道。 “有什么事？”苏小小也不搭他的话茬，她忙着呢！ 这些新桂下来之后，要赶紧腌渍桂花酱，到了秋末冬初之时，做桂花甜藕，应季味美。 美食美景都讲个等，桂花酱便是这样，腌渍好了之后，金黄中透着点茶褐色，那便成了。 “伯母好些了吗？”离着夏氏晕过去已有几日，这风才刮到主院。 而她爹，夏氏的相公，却自始至终派人来问一句都不曾有，实在让人寒心。 微微一滞，苏小小的表情随即恢复如常，“好些了，劳烦你记挂着，听大夫的意思是，前几日的高烧发得不是坏事，一场恶寒之后，身体反而好些。只是，毕竟病了些时日了，还需慢慢调理。” “那你这里离得开人吗？”锦谡禾的表情有些奇怪，总像是吊着什么胃口一般。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苏小小将金桂悉心用泥罐封好了，然后抬头说道。 “我知道你对烧尾宴很感兴趣，但是，你也知道，我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品过一次，那时候只记住两个菜，后来这烧尾宴便有落寞之势，不过，虽然不再宴请皇上，但是还是要宴请亲朋同僚，菜品依旧是五十八道，精致绝伦。” 锦谡禾的话成功的引起了苏小小的兴趣。 她对烧尾宴极为感兴趣，下定决心要弄个明明白白的。 “可是有地方可以吃？”苏小小疑惑道。 这算是升迁之后的家宴，也不外卖打包啊？ “要说你运气真算好，我家里带了话来，我全家要去贺家的烧尾宴，贺家嫡长子，成功考取功名，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向礼部投的公卷功课做的足够好，所以考取了进士。 但是你我同为老饕，不管这些，只管贺家家大业大，家境盈实，按照烧尾宴的规格来，吃个痛快便罢了。”锦谡禾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说道。 老饕？苏小小现在不过十九岁不到二十的花样年华，被归为此类，真不知是褒扬还是贬损，不过她却无法反驳，只好默默认了。 这诱惑太大了，但是已为人女，总得有所挂碍，不经意扫了夏氏所在的厢房一眼，“算了，我就不去了，你回头好好跟我讲讲就行了。 首先，这种家宴，我混不进去，其次，我娘亲刚好，我真的不放心让丫鬟们照顾。”苏小小的心肝在流血，第一条根本不是事儿，听闻是烧尾宴的规格，她就是钻狗洞都必须混进贺家。 关键是第二条，她委实放心不下夏氏。 这个妇人病怏怏的不说，总怕苏小小再次一走了之，恨不得将她缝在身上，贴身带着，出门几天，对夏氏来说定是难以接受的。 锦谡禾好像比她还失望，重重的叹了口气，无限惋惜的说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懂行的，以为能够好好交流一番，不成想，唉……算了，就当我没说，我这次去了贺家，可能需要回家待几日，等我收集一些烧尾宴的做法，再亲自前来做给你吃。” “我的三姐呢？你带她去吧！她虽然不懂下厨，但是在我的熏陶下，还是很会吃的，你不妨带她前去。”苏小小随时随地不忘做媒。 锦谡禾听她提起夏环佩，眉心跳了一下，有些不快的说道：“她还用我邀？夏伯父一定会带着她去的。” 说完才觉不妥，偷偷打量了苏小小两眼，发现她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锦谡禾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正准备离开。 夏氏的声音响起，“锦家公子，请留步。”夏氏是第一次私底下和这个差点当了她女婿的晚辈见面，一时间客气得让人有些发怔。 锦谡禾忙换上得体的微笑，虚扶了一把，“伯母，您实在太可气了，叨扰了这些日子，一直想要拜见来着，但是您身子一直不太好，小小也不让我去扰您。” 小小？他故意叫她乳名是几个意思？ 瞥了他一眼，苏小小并未发话。 “别客气，只是这贺家的宴席，你带小小去吧！否则她该憋闷了。” “娘亲……”苏小小刚要抗议，便见夏氏用眼神制止了她。 锦谡禾眉梢扬起喜意，忙不迭谢了夏氏，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这下换苏小小不解了，“娘亲，我扶您进去说，仔细秋风。” 扶着她坐在榻上后，苏小小这才问道：“娘亲，您为什么要准许我去，您的身子我不放心，这才稍稍见好，若是有人打主意，岂不坏事儿？” “你这脾气呀……就不能听娘亲说说吗？”夏氏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眉梢含着笑说道。 “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的，我高烧之日，你忙了一天在浴桶里睡着的事情，我都听薛妈讲了，这让我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争和不争就在一念之念，我以往不争是因为懦弱，但是此时娘亲才发现，不争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不说别的，看这半年的冷清凄凉就知道一二。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地位，这样你在这夏家才能体体面面的，若是连我都不争，那么以后哪有我女儿立足之地？让别人又如何看我的四个女儿？” 夏氏冷不丁说这么些话，身子到底羸弱，轻轻吸了口气，苏小小倒了杯热茶让她喝了，她这才继续说道：“这次去贺家，你一方面是见见世面，我的女儿我清楚，从小就好吃，另一方面是多了解一下贺家，锦家和夏家的关系，这对你以后有帮助啊！ 娘亲既然已经不会放任自己的身体不管，吃什么都有滋味，一切事情不外是哀莫大于心死，娘亲的心活过来了，就没有什么心口疼的病症了，你就放心去，知道吗？” 苏小小感动夏氏说了这么多就为了劝她去赴宴，心下感动，但是还是觉得不妥，正要推辞，夏环佩的声音响起了，“四妹，你就去吧，否则娘亲更不安乐了，这几天爹和姨娘都不在府上，我让我的丫鬟，紧着好的吃的用的，偷偷拿过来，有什么事情我扛了便是。 还有郎中，我都打了招呼，住在了府上的客房里，薛大娘是个办事稳妥的，四妹，你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小小看向夏氏，夏氏含笑点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心中始终不太安乐，又拉着薛妈和几个丫鬟嘱咐了好几遍，这才算是落定了。 第二日，一早夏环佩便送了一套男装来，“待会儿锦家的人会派马车来接锦谡禾，我们就按照昨日商量的，你装扮成他身边的小厮，这样便可混进贺府了，我叫了平日里帮我装扮的桂枝来，铁定让你英气十足。” 苏小小倒是不担心自己的长相，反正和夏歌笑，蓁胥他们这样的俊逸男子比起来，她的男装扮相，也不一定能够帅气到哪里去。 她低头看着胸前傲然的凸起，有些不自在，谁家的小厮“驼背”是长在前面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吧！ 夏环佩也注意到了，撅了撅嘴，“娘亲就是不公平，让你有了夏家女子的美貌不算，还让你有这傲然的优势，真是的。 不过不用怕，我为了出门方便，有时候会扮男装，缠胸的白缎，绸带，都有。” 说完她便拍了拍手，鱼贯进入三名丫鬟，两张陌生面孔，还有一个乖乖托着铜盆的，便是绿萝，三人正欲将她脱得精光，苏小小情急大喊：“出去！” 几个丫鬟手中一滞，不知所措。 夏歌笑说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便翩然离开了。 真是好笑，都说过了，君子非礼勿视，若是真想看，有人拦得住他吗？ 见夏歌笑出去之后，苏小小才略带尴尬的说，“条件反射而已，你们继续。” 几个丫鬟眉梢微微松了，这才开始忙活起来，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将苏小小弄得似个小哥的样子。 胸前虽然还是不够一马平川，但是已经能够看见脚尖，摸上去也没有什么阻碍。 “不能再紧了，再紧四小姐就该喘不了气了，着宽松点的袍子，应该看不出来。”叫桂枝的丫鬟，脆生生说道。 苏小小同意她的说法，真的再加一分力道，她就要被憋死了。 再看妆容，分明黝黑了些，单丸子发髻用布包上，头发纹丝不乱，眉目分明，看上去倒真像个小哥了，苏小小一眼便喜欢上这扮相，不为别的，就一个利落，便已经足够了。 斜襟烟灰色长衫，加个坎肩，白色中裤打底，一双黑色的翘头靴子，看起来虽然简单，寒酸，但是一点都不拖沓，苏小小非常满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