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请动青姐
阿罗赶上去的时候，女人早就缠在宝玉身上，柔软的腰肢扭得起劲。唇上满是艳红的胭脂，手指蠢蠢欲动，是挑逗的动作，金色的指甲套在宝玉的下巴上来回摩挲。 女人的声音是充满了磁性的沉柔：“这位公子是来公子馆**的？还是……你送完客人，这会儿正回门？” 话尾微醺，女人欺近了手，端着尖尖的下巴，像是一般男人妄图一亲芳泽的模样。 阿罗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当时就虎躯一震，要上前去，倒不是为了护宝玉清白，是清楚宝玉的脾气，怕这女人惹怒了宝玉，万一给弄死了，他生死簿子上又得删补。本要上前阻拦，望见一边七爷抱着双臂，正对他摇头，显然是要他一道看戏了。 宝玉轻挡住那只手，阻止了女人想要靠近的动作，垂眼看着女人，轻轻摇头，浅浅一笑。 “都不是，来这里是找你的，青姐。” 面前这个衣着凌乱，满身吻痕的女人正是在公子馆逍遥了几日的青姐。 青姐上下打量宝玉一番，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有方才的急色模样，一转身干脆地就跳离宝玉一丈远。青姐眼珠翻向一边，拍了拍手道：“叶少那小子学聪明了啊，还知道要用美男计来**老娘！你去给叶少说，老娘我是不会回去的。” “青姐不愿意回叶少那里，我是非常乐意的。只是我和叶少不太熟，就不方便帮青姐去说了。”宝玉状似很是遗憾的歪了歪头道。 “不是叶少的人？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青姐媚笑着，问话问得响亮，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本来青姐在不夜街就花名在外，宝玉几人也是站在大街上会引人注目的类型，心思糜醉的路人这会儿渐渐聚了起来，讨论的无非就是青姐这次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少年郎。 “这儿人多口杂，不如先进去再说？” 宝玉伫立在人群中，身后五光十色的灯彩，声音里有种不问众生的镇定。 对面的青姐靠着公子馆的大门，勾着唇角坏笑起来，存了心思逗弄，撅着嘴摆手：“我为什么要进去跟你谈呢？平白无故坏了我的兴致，这里面都是我宠爱的人，若是让他们看见你与我说话，可是会吃醋的。不好，不好。” “我听说青姐不是不和银子过意不去的吗？” 宝玉眼睛水汪汪的向上瞅着，故意为之的眼神显得又无辜又天真。 一弹指间的静默，青姐的眼睛蓦地闪闪发光，就像往常在万花楼对贵客一般，侧身招手：“呵，呵，呵，奴家也讨厌人多的地方，快些进来~” 言罢，一甩袖子，像只小鸟一样飞进了公子馆。 尾随宝玉进去的七爷和阿罗对青姐的评价不一，一说唯利是图，大胆有趣，一说**贪财，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却不若小诺一人了解透彻，说青姐是义字当头，财色乃是天生本性。 阿罗不置可否，问宝玉：“若真是个讲情义的，她本身是叶少的人，会答应帮你做生意？” 宝玉目不斜视的路过身边一个个眼怀爱慕的男人，跟着青姐穿过昏暗的长廊，听到阿罗这样问，无声地笑一笑，轻声道：“她这次出来无非为一个义字，是觉得叶少不义，所以才舍弃了叶少，等于已经不站在叶少那边了。而我邀请她，正好合了她的本性，以本事求生存，我和她做的公平买卖，哪里妨碍到道义了？” “可我还是不觉得她哪里特别，值得你亲自来请她。” 宝玉叹气，盯着青姐的背影如同估算一件商品的价格：“她眼神不错，光凭她看人这项本事，就值得我亲自跑一趟了。” 几人寻了一处安静雅间，四周细帘拉下，屋内不点灯。昏黄的窗棂上是外面来往公子的影子，屋中飘着难以名状的复杂香气。青姐坐在对面，纤巧的十指端着一盒香料，指甲套尖勾了星点的香料放于唇间轻呷。 “我就不和你客气了，直说吧，找我何事？” 七爷和阿罗、小诺两人坐在后面的小案边无声地玩着纸牌，宝玉将身子陷进了捻金紫苑花纹的绮罗靠垫里，笑吟吟地对青姐道：“甄少有一家店想要交给青姐打理，这次来，其实是甄少托我来问问，青姐有无去甄家的意思？” “甄少派来的？”青姐啧啧称奇，嬉笑着俯身，举手抬高了宝玉的脸孔细细打量，唇齿间吐气都是浓重的香味。“银衣金饰，小铃白扇。莫不是金陵贾家的贾宝玉？” 突如其来的亲近，风情将露未露的女人，本能地眯起眼睛的俊俏男人，若是没有后面小声的嘀咕声，就是话本子里多情浪漫而不乏香艳的经典桥段了。 “啧啧……这女人胆子真大！” “我这几千年来，还是头一次看见神瑛被女人**啊，帝君真确定神瑛不会弄死她？” “放心，你看那小子的表情，明显很享受嘛……” 相比于用纸牌遮脸偷偷看戏的两人，小诺第一次玩纸牌倒是一门心思扑在牌上，眼神偶尔扫过青姐一两眼，也是逗留在她左手揣着的香料上。 香料是薛家的帐中香，香味不出奇，价格也不公道，宝玉这会儿离青姐近，所谓“享受”的表情，是在盯着香料时才有的。小诺心道他家二爷看到了，这会儿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弯弯绕了。 “没想到青姐会知道我这个闲人。”宝玉轻轻推开青姐的手，歪着身子，像金陵遛马的贵族子弟般一脸纨绔。 青姐掀掀眼皮，对手里的香料显然已经兴致缺缺，随后丢到一边，轻哼道：“相信我，被我们风月里的人所知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一个人的传闻能传进我们这里，那个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咯~” 言罢，又突然对宝玉示好性地笑说：“不过，能被甄少派来谈事的，肯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吧。”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姐怎么想？” “我怎么想？”青姐嘟着嘴，似乎很是为难地说：“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见识又浅，心又直，平时也是管着花楼玩罢了，若甄少给我一家正经店铺，我可不敢打理，到时候叫我闹了个人仰马翻，更不成个体统了。” 宝玉知道青姐会这么说，一早准备好了，只道：“可甄少却说，这家店只有交给青姐你打理才会好，我听了也觉得是理，青姐就不想知道这是家什么样的店？” 这么一说，青姐真来了兴趣，道“你且说来我听听先。” 宝玉笑眯眯地报出三个字：“公子馆。” 青姐乍一听怔住，待确认所听非虚后瞪大了眼，之后又是皱眉疑惑，狐疑地瞟了宝玉一眼：“甄家从来不涉及风月场的生意，甄少一上来就要玩这么大，你与我说笑罢！” “我与青姐谈的都是正经的生意，不好说笑的。”宝玉一派天真灿烂，仿若诚心诚意的样子。 青姐琢磨了老半天，暗忖道：“既然把生意都伸到这块来了，看来是真的要和叶少那小子好好斗上一回了，若真能逼他急得跳墙就好玩了。” 宝玉这次虽然是特地来找青姐的，此时看着青姐犹豫，宝玉看着倒不是很急的样子，在一边闲着的时候还看小诺他们玩了一会儿牌，七爷和阿罗算是老赌鬼了，纵然小诺一人被杀得惨兮兮，宝玉仍是在一边看着，悠闲地端着手插在袖中，一点参与或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待得一局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就听见青姐开口道：“好了，我想好了，你回去告诉甄少，我答应了。他那家店在哪，我哪日去瞧瞧。” 宝玉道：“甄少还没开始筹备，青姐放心，只需再等上两三日，到时候甄少自会派人来接的。” 青姐闻言翻了翻白眼，虽宝玉说得轻巧，不过也不能不信。不夜街上傲然树立的那间红楼分店就是个例子，不知道原先那间花楼里的郭mama哪里得罪了甄少，一夜之间好好一座楼就给拆了，而且奇迹般的，不出几日，甄家就在上面盖了一座红楼分店。 青姐想了想不放心道：“我将且再问一句，甄少可招了公子了？” “这个嘛，甄少最近物色了不少，模样……”宝玉指着身后的三个人，仿佛是在介绍商品一般头头是道：“姿色大约都是这样上下的，最小的要比这孩子稍微大上一两岁的样子，青姐看着如何？” 阿罗暂且不说，青姐一看见七爷和小诺的模样，眼里都快冒出璀璨的星星了，笑开了，直道：“甚好，甚好，甚好啊……” 宝玉和青姐谈拢后自然言笑晏晏，就连送宝玉走时，青姐都笑着挥手道：“以后我坐了管事，可要常来光顾哦！” 从公子馆出来，宝玉是春风得意，可后面跟着的三个人早已经乌青了一张俊脸，他们怎么想得到宝玉带他们来公子馆原来是这样的参考作用，尤其是小诺，更是深刻地了解道，宝玉总归是要在他上山前，在一天内将他还有用的地方最大化的发挥到极致。 七爷心高气傲惯了，铁青着一张脸腾云走了，阿罗倒是心思粗犷，看着不夜街灯火辉煌，兴致勃勃的邀宝玉夜游，被宝玉以小诺还是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为由拒了。 大约巳时，宝玉带着小诺往大观园回，路过荣国府的时候，因念着下去在榭香阁董晴雪的事，走了一趟凤姐住处。 行到账房，大门敞着，正好听见凤姐在里面讲话，这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凤姐的声音大到几近刺耳。 “你发昏了？还是你嘴里有茄子塞着？不就是他们给你嚼了衔上了？今儿发生那么大的事也不派个人来通知我？要不是店里的伙计来告诉我，你还真这样瞒着了？” 那边是小雪的声音：“小雪是想着**奶有了身子，怕将这事说了伤了**奶的身子。” 只怕那头凤姐是真的动了气，骂道：“我呸！你个小蹄子，少糊弄我，想骗我最好先摸摸你腔子上几个脑袋瓜子！给你这个职位，是看得起你，别给你脸不要脸，底下的几个管事都说女人心眼小见识浅，我身为女人还想着全是些小人瞎扯，不成想倒真是这样子。成天见得想着玩阴的，哼哼！这会儿被做主子的抓着了吧！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小雪似乎是见着凤姐的气色，宝玉在外面只听“噗通”一声，应是小雪跪下了。 “求奶奶不要动气，气坏了，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屋里静了下来，宝玉靠近窗边一瞧，发现凤姐扶着肚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方又道；“在甄家能做到管事地位的，哪个拿出来不是各家争抢的人才，你如今可是榭香阁里的管事，多少人在看着，旁的不说，就是候补的几个，暗地里使了暗刀子，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自己要拎拎清楚，你怎么也算是我提出来的人，甄少说白了是看在咱们家宝二爷的面子上，这才放你一马。我好话歹话，能说的就说到这，再有下次，就自个儿就超生吧！” “是，是，小雪知晓了。” 凤姐大气后，估计是身子受不住，撑着脑袋挥了挥手打发小雪道：“行了，下去吧。” 董晴雪方才红着眼从屋里出来，待到董晴雪走远，宝玉和小诺从暗处出来，宝玉先让小诺回去，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进屋。 进了屋，果然看见凤姐闭目趴在榻上，脸色有些不对，这会儿也没听见宝玉进来的动静。 宝玉轻声上前唤：“凤jiejie。” 凤姐睁开眼见是宝玉，作势要起身，笑道：“原来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跑我这来？” 宝玉忙止了凤姐动作，端了凳子在一边坐下道：“今儿我和郡王爷去榭香阁，正好碰上了甄少，凤jiejie你猜这么着？倒给我发现他扮作我的模样招摇撞骗呢。” “那就对了。”凤姐笑道：“刚刚啊，榭香阁里的人还跟我说今儿甄少去了榭香阁，八成啊，是暗自巡店。” “哦，对了，甄少还问起你来着，怕你身子不好，托我给你带了些补品，东西我刚刚叫人送过来了，一会儿叫二哥帮你收着吧。” 凤姐听了，知是甄少是因着今儿的事想到自己的，既送了补品来，肯定是想她身子不便才管理不周，让宝玉送了，就代表不会追究什么。 凤姐想了想，拉过宝玉道：“你与甄少交情好，我身子不方便，你去帮我好好谢谢他。今儿我的人在出了点事，也是我没管好，给他添了麻烦，你还帮我好好赔罪。” 宝玉拍拍凤姐的手安慰道：“甄少说，凤jiejie在家好好养着，生意上的事就不必cao劳了，这些日子他会亲自看着，等你生了，再接手都不迟的。” 一番话说下来，凤姐已然安心不少，后来宝玉又送了凤姐回屋，见小诺已经将他吩咐的药材补品送来，与贾琏寒暄几句便回了大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