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梦境
时间在凤姐和嫂嫂两个人的张罗中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婚期逼近,黛玉坐在窗前看着满院子的红色绸布,一样望去红色一片,明日就是她嫁给北静的日子,这顿时间北静每每被嫂嫂拦在门外,说是成亲前的未婚男女不能见面,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姑娘,茶还是别喝了,明日还要起早,今晚咱就早点睡吧。”怜水按照黛玉的吩咐今日才将往日宝二爷送来的茶全都一次性取来,命人送了北静王府备着,还剩一点黛玉要喝,便泡了给她端过来。 “怜水,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去睡了,不用服侍我了。” 怜水也不好再劝黛玉,跟着姑娘她这么长时间,她也知道黛玉的性子,明天就是她的大日子了,这会儿子一定是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怜水干脆也随她去,一个人去了外屋休息睡下了。 “唉。”黛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夜里总是做梦,精神又有点恍惚,每每喝了宝玉送来的茶才觉得安心些,夜里也安稳不少。若我嫁过去,这茶会不会往北静王府送了呢?” 摇摇头,听外面没了声响,兴许是怜水已经睡着了,她也进了房里睡下。躺下后不一会儿,她却突然感觉有些歌声似乎被微风送来,悄然流入她心中,在哪里听到过呢好熟悉,好熟悉。心跳仿佛都随着音调的抑扬而跃动了。 随着这歌声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便看见一处被烟雾笼罩这的大殿,珠帘绣幕,画栋雕檐,就连地面都是金子铺成的。抬头看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挂着“赤瑕宫”的牌匾。有一个仙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样貌虽然美丽却是她熟悉的样子,一脸柔和的对她道:“我是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姑,这里是太虚幻境里的赤瑕宫,神瑛的家。还记得这里吗?” “这是我第一次来,又怎么识得?”黛玉道,虽然看着这里的摆布有些熟悉。 “唉,好歹这里也曾是你二人结缘的地方,怎的忘得这么干净?”说罢,那警幻仙姑又指了指远处那一重天道:“你可记得那处?当初你可就是在那离恨天处遇的我。” 黛玉见那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隐隐有些暗云浮动,就像是黑色的海水从上掠过一般。痴痴地答道:“不记得了。” 警幻仙姑见黛玉这幅痴儿模样,不禁对她挥了挥手道:“随我来。” 黛玉恍恍惚惚,随了警幻仙姑来了后面,隐约听见那原处的离恨天传来歌声。“把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不觉回头又看了一样离恨天,半天摸不着头脑。两人在云雾中行了一阵,但见一处湖中,有一处亭子,岸边亭里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就连湖里都开满了各种荷花之类,还有些许浮在水面上黛玉根本就没见过的花草。 又听见警幻笑道:“你们看看,我把谁带来了!”一语言未了,只见亭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仙子来,羽衣飘舞,各人有各人的特色,一时间只觉得娇若春花,媚若秋月。那些仙子一见了黛玉,全都呆愣地落下泪来,紧接着便是一个个都全都围拥上来哭道:“主神jiejie,怎的现在才来,让姐妹们等得好辛苦啊。” 旁边突然又多了些小个子的孩童,也拉着她的裙角道:“就是啊,绛珠jiejie,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仙姑说你下凡造历去了,却不想一去就不在回了。” 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番,忙道:“各位仙子仙童怕是认错人了把,我不是什么主神绛珠,我只是金陵的林黛玉啊。” “jiejie,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认得我们了。”一众仙子吃惊的看着黛玉,好似黛玉不识她们是多么的不正常。 黛玉被惊得一直后退,此举让一众包围她的仙子仙童们很是受伤。警幻忙携了黛玉道:“你等不知原委,昨日神瑛回家一趟,说是绛珠那孩子在凡间与那北静王要成亲,又说还缘还情的事情早被他搅和,拜托我千万要帮帮他的忙,解解他的忧。我今日适从将局所过,便接了这林黛玉往她从前的住处,希望能唤醒她往日一丝一点的的记忆。” 这时众仙子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做主的女子道:“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当初那个寡情薄性的,前段时间,他倒是来这里了一趟,说是向我们借些千红一窟,我当时懒的理你,又怕得罪了这尊大婶,就让小叶子每隔一段时间都给了他一点劣质的茶叶。既然今日jiejie回来一趟,我这便让小叶子把jiejie平日里喝的那些最好的茶叶端来,也算是帮jiejie想起点事情来。”说毕,就见一群小仙童挥着手便招来一些桌椅之类,又有一个看起来极是粉嫩可爱的小仙童将茶盘顶在头顶,想来便是那小叶子,这茶盘上端着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千红一窟了。 相比之下年纪大一些的仙子围着黛玉和警幻一一入座,方才领头说话的那个仙子便从小叶子头顶给黛玉端来了那杯茶道:“jiejie您快尝尝,这可是你从前最爱喝的茶。”说毕却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慌忙对旁边的小叶子道:“快!叶子,去取些群芳髓来焚了,往日里jiejie喝茶最少不了这香。” “是。”小叶子听了那仙子的吩咐便笑嘻嘻的一蹦一跳的走了,一旁的黛玉确实纳闷,想必这叫绛珠的人,以前定是个考究的主儿,看着周围人的态度,对这绛珠也应该是极其欢喜的,就连吃茶的这点小习惯上都是一丝一毫的拿捏着。 那仙子见小叶子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黛玉道:“好了,jiejie,叶子应该不会儿就来了,你想凑合着喝一点吧。”瞧着众人全都盯着她期待的目光,她本来是有些不想这茶的,尤其还是这种神秘地方不知来处的茶,可现在又不想拂了别人的一番美意,便硬着头皮轻轻抿了一口。 可谁知她刚刚喝上一小口,便惊讶的发现这茶不正是她往日所喝的茶吗?只是和宝玉带回来的茶却略有些不同,其味清香纯美,比她往日喝的还要更加纯正些。只是黛玉这样心想,却连她自己也不知,既然从未喝过这种茶,自然从来都不知哪一种是标准,又怎能喝上一口就知道那种更纯正,哪种才是真正的千红一窟呢? 她正想着,空气里又传来一缕幽香,这香味比宝钗身上的冷香还要天然好闻,只是略带些飘渺的气息,喝着茶闻着香,渐渐的她便生出些睡意了,脑袋一点一点地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见警幻道:“成了。” 一片白色之中,黛玉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云雾中行走,待到好不容易走出这片迷雾,却发现又一次来到了赤瑕宫大殿。这次大殿上没了警幻的身影,倒是见到一些青年男女在殿前,觥筹交错的样子,席间交谈声丝竹声不绝于耳,看起来应该是在摆宴。 “哈哈哈,今日神瑛侍者怎的这般雅兴请众仙家来这尊贵的赤瑕宫?要知道往日里可是除了玉帝王母,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门的。”黛玉向着那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美须髯的大汉,此时正直爽的向着对桌举杯。 而那大汉对边是一风流倜傥的公子,黛玉努力望去,却发现那人的脸又是笼罩在迷雾里看不真切,隐约只能看见那白衣公子斜执了把青瓷的酒盏,正垂头轻笑。“若是无事我也不想请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搞的我这清静之地倒是吵得要命。” “额····”那大汉显然没有料到正主会这样说话,一时间就愣在了那里,周围一众仙家也是僵直了身体。 “噗。”黛玉在一旁看了倒是笑了出来,“这白衣服的倒是有趣。” 白衣公子略抬了眼,放下酒杯朝着对面的中间一处走去,那里却是一个吊眼梢的男子,见了白衣公子立马惊恐的向后退:“呵呵呵。神瑛侍者,前几日是小人不知,误闯了绛珠仙子的住处惊扰了她,还望神瑛侍者赎罪,赎罪·····” 白衣公子步履不疾不徐,影子映在随风起伏的大红色帷幕上,来至那男子身边垂眼看他:“我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今日这事儿,要是惊扰那也就算了,可你却是没有眼力,是借了琉璃胆了不成?”
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幕,不光黛玉愣神了,就连在座的各个仙家也愣神了,众人算是明白了,今日神瑛侍者请他们来也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怕还是面前这位,当然这事儿也一定会有人听闻,仙家中也不乏无聊之人喜欢乱嚼舌根。“昨日我听说,徽司这小子不停玉帝的劝告,硬是闯进了太虚境,还误闯了绛珠仙子的住处。” “不过,我看这也没什么吧,不就是不小心进了这地方嘛,徽司怎么也算是玉帝的儿子,神瑛这样不是太大胆了些,难道警幻仙姑不管管?” “没什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徽司这小子向来好色,平时在天上调戏调戏仙女也就算了,昨日闯了绛珠仙子的住处,这绛珠仙子可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人,你说说这徽司见了她,还不起邪心?” “嗯,我也有说耳闻,说是这事儿连警幻仙姑都看不下去,今日神瑛侍者这样闹,据说仙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王母也是允许了的,那玉帝还能怎样?再说,玉帝能有今日的成就当初还不是这个神瑛侍者帮的忙?” 听得众人这样说,黛玉又一次看去,这白衣公子应该就是那神瑛侍者,他对绛珠仙子的事情这样紧张,想必是爱慕着那绛珠仙子的。神瑛笑着,语声却万份惆怅:“看来玉帝家的管教是有说欠缺啊,今日就让我来替他老人家管管你吧,徽司你且放心,今日若不能回去,改明儿你养好了,我一定派人把你送到玉帝哪里去!” 徽司听神瑛侍者这样话说,便知道今日是少不了一顿暴打,也不再躲了,干干脆脆的就跪在地上朝着远处拜了一拜道:“徽司昨日鲁莽,还望绛珠仙子原谅。” “哼,想在才想到道歉,晚了。”神瑛一个闪身就来到徽司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抬脚便把他揣出老远,徽司既然是玉帝的儿子,倒理应有几百年道行,哪知神瑛这一脚竟是硬生生的让他呕出了一口血便昏死了过去。 “这脚看来是不轻啊,这神瑛是使足了力,看来徽司这小子不在床上躺几个月是小不了床啊。”一群隔岸观火以求自保的仙家们不禁汗颜。 神瑛看了看原处昏死过去的徽司轻哼了一声,便扶了扶衣袖,转身又是对着众仙笑道:“让各位扫兴了,我们这便重新开宴吧?” “神瑛侍者说的是说的是,可别扫兴别扫兴!!”众仙见神瑛侍者一脸笑意,忙假笑地狗腿道。 神瑛侍者命人抬了徽司下去便转身朝着方才徽司所摆之处走去,黛玉循着那方向望去,这一会儿却是同样的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了,只是看出是一个拿着折扇的绿衣女子。 神瑛沿着头对那女子伸出手问:“你可解气了?” 那女子却是一皱眉,啪的一下用折扇挥开了神瑛的手,怒道:“解气?你不知道你做这些事有多么让人生气,比方才那小子更加过分,玉帝那老头怕是又要着急了····” “谁管的那老头子,也不看好他的儿子,成天来我们这地盘闹事。”神瑛仰头,遂又低头看着她,眼里含着温暖的光芒闪烁:“记住,绛珠,凡事教你难过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说完,神瑛顺手拈起桌子上的一个青梅放入口中。 对面的女子听他这样说,本是摇着折扇的手突的一僵,嘴角却缓缓的笑开,闪闪的眼中有些看不清楚的东西。待到黛玉想要再看得真切些,面前的浓雾又堆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