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万花之主（三）
蓦然回首，原来的舟车劳顿原来只是用以抵化一个明媚的春颜，酔了心神，荒了神志。 他看她娇艳如花，却是苍老了心。 她说：“在悬崖间，在名山上，在湖边，对一张琴，一坛酒，一片云，一树繁花，守望一个人，觅得一个最快乐，最繁华的醉乡。” 日光明朝，繁花沉坠，莫让花开与流年相错。一席话，潇洒自由，守望，让所有的人都欣羡那个女子的心胸，那样纯粹自由的追求，不拘于俗。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袭白衣，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金陵的林黛玉，同绛珠一样的气息，却多了份林黛玉的忧丝。 “这是你害的，你赔不起。” “我知道。”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总得做些什么啊！”晴雯气愤地说，她从一来金陵的那天就时常听这个所谓的二爷说“他知道，他知道的”，这么多次，她已经听够了。 “暂时还不知道。”他淡淡的回应晴雯的愤怒。 “暂时还不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他幽幽的看向林黛玉的方向，收扇，苦涩的微笑。“因为，她心里还没有我，我又要怎么去回应呢？” 不再多说，摇扇的手似乎有千斤重，再也摇不动了。拿起茶来喝，茶凉，苦涩。 晴雯听宝玉这番摸样，满腔愁绪，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是安慰好，还是鼓励好，仿佛不论做些什么都是那样无力。 “史施主，请说说你的答案吧！” 看来这个史湘云是最后的一个人了。 史湘云顿了一顿，复又低头笑开。“心藏一个喜欢的人，一眼看见就觉得是天长地久，自己所有的愿望加起来就是和她在一起，身不由己，自己的一切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全给了她。” 痴情的话语就这样传达出来。哗然，这煽情露骨的表白，另在场的姑娘家都红了脸颊。一个姑娘家居然当中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来。 “看来，二爷你出现劲敌了呢，史姑娘刚刚一直看着小姐说的话呢！” “是吗？我看这件是最担心的应该不是我吧！” 说完，他回首望了望不远处的贾母。果然，贾母这会儿正紧紧盯着史湘云，一脸惊慌。 “有趣，有趣啊！”扇子摇的更加潇洒，这幅贵公子的模样倒是吸引了不少女儿家的注目。 “上笔墨纸砚。”不一会，小沙弥便为姑娘们拿来了笔墨，待安排妥当，那老和尚便说：“老衲今日只为找有缘人，请问各位女施主，你们是如何看待仙凡两界的？” “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这个老秃驴到底什么意思？” “他刚刚说什么。” “说是找有缘人啊！” “对，就是有缘人，既然是有缘人那就必定是看待两界最统称的，那个人一定要是仙家的有缘人。” “哦！”晴雯看看正在奋笔疾书的女子们，深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有缘人还挺多的·········” 两个都可以算的上和身边这位神瑛侍者有一段不明不白的孽缘啊，还有那个史湘云呢，总觉得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宝玉和晴雯说话间，姑娘们已经拟好了手上的答案。 老和尚先走到看起来最有慧根的探春身边，看了一样，只见那上面写着：人间三千烦恼丝，不如仙家逍遥自在。 再看看迎春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往下看，和迎春探春的都是差不多的。老和尚摇摇头，最后走到了黛玉的面前，看了一样，突然就笑了，老和尚点着都不停的说：“妙妙妙，不知林施主这句话何解。” 众人将目光投向林黛玉的那张纸上，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人生有味是清欢。 不远处屋顶上的人看了，心中一震，只觉得怀中的纸张发烫，灼得他心头万般滋味，叹了一口气，对她接下来的话起了兴趣。 “我本是以为人间无味，倒不如天上的神仙无忧无恼，可后来一想，也难怪，我本凡人，自然不了解高高在上的神的想法，人间的无常也许对于我们来说最是可恨，但是那些神仙却是不曾体会到的，说到底都一样，都在欣羡那些没有得到的东西罢了。” “那为何是人间有味是清欢呢？为何不是别的滋味？” “敢问大师，您也经历了这么多凡尘，可觉得是大欢？大悲？” “呵呵·········施主看得透啊，没想到施主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解啊。” 结果明了，那老和尚回头，对着皇帝恭敬的下拜说：“皇上，林姑娘吧！” “尚好！”皇上点点头，也觉得这林黛玉当选当之无愧。 “小姐，小姐，你赢了啊！”怜水高兴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嗯！”黛玉却并不高兴，看向四周，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难受的紧。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那就开宴吧！”皇帝一声令下，便是欢腾的宴席。 黛玉趁着空隙，一个人悄然离开了。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跟来的人。 一个人向后山走去，看着满山的桃花，她突然想到以前有人说过，说这桃花最坏，只许自己一人在枝头绽放，最最自私。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刺穿一样，那样的眼神能杀人。 那样的眼神都从小就已经熟悉的，她了解那眼神的意思。 “只不过是个外姓的孙女，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啊，装什么清高啊！真当自己是主子啊！” “凭什么，老祖宗就要疼她多一点，不就是死了娘亲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识相点就给我走，呆在这真碍眼！” “贱人················” 无数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那些眼神，不，不要这样看着她，她真的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不要！ 痛苦的挣扎着，她再一次落下了泪来，看着眼泪低落在泥土上，最终被吸收不见，她自嘲的想，她每一次就只会哭，从来都是这样，脆弱，不堪一击，然后等着宝玉来，为她赶走那些人，护她在羽翼下，她永远只会享受这样的保护，这样的安详。 她其实是最麻烦的吧，她现在真的是非常非常反感这样的自己了。 抬头看看枝上的桃花，见花如见人。一时间有感而发，一首诗便随口而出。 花开香气盈满袖，暗香飘尽知何处。 花谢花飞花漫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桃园无人葬花天，昨夜乡心梦不成。 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青灯古殿人将老，红粉朱楼枉辜负。 昨宵庭外悲歌发，只是花魂与月魂。 花魂月魂总难留，月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葬？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待结个他生知己，好知这年来苦乐与谁相依。 休说生生花里往，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钩残照谈笑去，惜花人去花无主。 谁是知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