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谴
戚同光抬头从窗口往外看,屋外天上乌云滚滚,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把天给压塌一般。此时天色阴暗,如果不是刚刚起床,有人还会误以为是天黑了。 “看来暴风雨要来了。”戚同光喟叹着把书收好,走到窗前把受狂风摧残的窗户给关上了,屋里顿时安静了,屋外却传来风刮过呜呜的声音。 戚进请回来的婆子把刚洗的衣服收了,看戚同光站在窗前,忙道:“哎哟少爷,快离窗户远点儿,这马上要下雨的。看这天儿,恐怕还要打雷闪电呢。” 好像是要应和婆子这句话,一道闪电劈下,正好落在窗外,把屋里映照的煞是一亮。借着头顶就传来让人心里发闷的雷声。雷声过后,就是豆大的余地落下,屋里都能听到很响亮的落雨声。 “开门啊,戚同光,快开门。”戚同光正帮着婆子把衣服折起来放到箱笼里,就听到外面传来拍门声。 “好像是阿菊的声音,我去开门。”戚同光把衣服递给婆子,走了出去。出了堂屋门,戚同光顺手把屋檐下的蓑帽扣在头上,快步跑到门口。 一打开门,戚同光愣住了“你们两个怎么弄成这样了?” 韩曼青跟胖墩两个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湿透透的,一阵风吹过,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让我们进去,想冷死我们啊。”韩曼青上下牙齿打着颤,哆嗦着说完。 戚同光也反应过来,忙让开身子。让她们俩进屋,一面喊婆子出来熬姜汤。 “戚同光,我长话短说,你记着。早上我早早就来了你家还书,后来咱们在一起都没有出去过。我这身上也是回家的路上淋湿的,我爹要是问你,你就照这样说。”韩曼青一边发抖一边说着。这样的天儿淋湿了雨还是很痛苦的。 戚同光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就传来喊声:“起火了,起火了!” 心里一跳。戚同光忙跑到院子里,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浓烟滚滚,顿时有不详的预感传来:“怎么回事?” 胖墩从刚刚就一直激动着,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了,忙道:“是我跟姐弄出来的。” “你们去山里放火?”戚同光顿时提高了声音,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可这是什么时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两个小孩子连个怕劲都没有,敢进山就不说了。还敢放火,这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韩曼青把热茶壶抱在手里,感觉手里暖和些了,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啊,放火?谁说我们放火了?这事等会儿再跟你说。你记着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就成了。还有啊,这火烧不起来的。”这会儿看着烟挺大,那是因为一开始的火力发的足,雨再下一盏茶的功夫,那火肯定就被浇灭了。她盘算的好好的,把所有的可能都算进去了,这样做损失也降到了最低。 跟戚同光道了别,没等婆子把姜汤熬好,韩曼青跟胖墩顶着大雨又跑了。 韩梅他们看到韩曼青跟胖墩两个这么狼狈也是心下一惊,不过却没有太多怀疑。只是在给她俩烧热水洗澡的时候抱怨了两句。 “你俩也真是的,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在戚同光那儿多呆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也好啊。你们走怎么也不带个蓑衣,看这淋的,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韩兰一边提水让她俩洗澡一边抱怨。 韩曼青嘻嘻的笑着。道:“走的时候还没下雨呢,半路上突然就下了,我们也懒得回去,就找了个屋檐避一下,准备等雨小了再回来。没想到刚刚看到后山着火了,胖墩害怕,我们就冒着雨回来了。” 韩兰他们也听到动静了,却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忙打听着。 “就是后山无缘无故起火嘛,我们回来的时候碰到不少人往那里去了,好像里正也去了。不过雨太大,又打雷闪电的,他们都没进山。”韩曼青含糊道。 韩兰从她这里打听不到什么,放下水桶就出去了。 韩曼青跟胖墩两个早就脱了衣服缩在被子里了,这会儿等韩兰她们都出去了,两人跑下床,欢快的洗热水澡去了。 “姐,刚刚好神奇。”胖墩凑到韩曼青耳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可抑止的〖兴〗奋。 “嘘。”韩曼青把手在嘴边坐了个安静的声音,同样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事就烂在咱俩肚子里,不能别人说,谁都不行,小宝也不行,知道吗?” 胖墩从不质疑韩曼青的任何话,点头保证道:“放心吧,姐,我不说。” 两人毕竟淋了雨,也不敢洗太久,飞快的洗完穿了衣服,打了两遍拳,身上就暖和和的了。 这会儿雨下的小些了,外面的喧闹声也早就散了。 等下午雨停了,外面又开始热闹起来。就连韩万刯也被人叫走了。 韩曼青也想知道这事会往怎么发展,就带着胖墩跟小宝跟在人群后面。 里正黑着一张老脸,带着村里几个辈分高的长者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杨德福跟他儿子、侄子。周围跟了一圈杨氏族人,最外面就是韩万刯、方寒他爹、杜娟他爹等一批外来住户了。 人群往山里走着,杨家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走在里正身旁的杨德福脸色变的很不好看,不时左右瞄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下完雨只有空气清新,山里澄明又凉爽,杨德福愣是额头上直冒冷汗。 到了山头,人群停住脚,望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山林,顿时脸色更阴沉了。 “啊,爹啊!”杨德福嚎了一声,扔了棍子就坐在地上开始撒泼“爹呀,你们死了也不得安生啊。是不是看你两个儿子被人这样欺负,为我们抱不平来了。爹啊,我们过的苦啊,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 杨德福的儿子、杨德财的儿子也跟着一起哭哭啼啼,感念起先人来。 被烧的那片林子里有杨德福爹娘的坟。 围观的人看杨德福他们哭的凄惨,心里却半点儿同情都没有。这要是一个小孩子这样赖在地上撒泼,他们不管怎么说都会顾忌一下自个的身份,不会跟人太过计较,可这杨德福多大年纪了,他大侄子、杨德财的大儿子都成亲两三年了,要不是媳妇没动静,这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他好意思这样哭?
山上各家的祖坟都有,为什么旁人家的坟好好的,杨德福他们爹的坟却被烧了?要是真为杨德财兄弟俩被人欺负抱不平,那难道不是应该给他们托梦,或是吓吓欺负他们兄弟的人吗,怎么会弄的这么凄惨,把自个的坟给烧了来抱不平? 杜娟他爹一直在外面冷冷的看着,这会儿看杨德福哭的凄惨,凑上来说了句:“哟,杨德福你还真会为自个贴金,你咋不说是你干的坏事太多,老天爷看不过眼,惩罚你爹来了,子不教父之过嘛。” 杜娟他爹听说从小也年过两年学,后来家里实在供不起了,就退了学回家帮着做事。这会儿脱口而出的就是三字经,看得出来他这些年也没把学的那点儿知识忘了。 杨德福哭声一滞,有些恼羞成怒。他爹的坟被烧已经凄惨了,他要是哭一哭,壮壮凄惨或许还能得些同情。这姓杜的也太可恶了,竟然跟他唱反调,等这些事了了,他一定要给姓杜的“好果子”吃。 “咦,杨德福前两天不是才发誓说他们兄弟俩要是再对里正的位置有二心就让他们先人不得安生嘛,现在这”那人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白了。 打雷下雨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回,就是今天的雨大点儿,白杨村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过,过个两个两三年总有那么一两回天气反常,雨下的格外大的。这么多年打雷下雨都没事,也没听说哪儿的树被闪电给劈了,或是烧了的,怎么今年杨德福才发誓他爹娘的坟就是烧了呢?难道是天谴? 众人想到天谴一说,顿时心中一凛。里正此时也恰好想到这一点儿,顿时脸黑的不能再黑了,也不往山里去了,踹了杨德福一脚,拄着拐杖就下山了。 大家一想到这是天谴,顿时不敢在山上呆了,匆匆茫茫的往山下奔。不过交头接耳中还是把自个的想法跟旁边的人交流了,大家都明白这肯定是杨德财兄弟俩不死心,仍然想着要害人,老天不忍才会有所警醒。 “里正伯,里正伯。”杨德福撕心裂肺的喊着,也不能阻止里正匆匆而去的脚步。 韩万刯回到家也是一番长吁短叹,把韩梅她们姐妹五个并小宝都叫到跟前,拿这事当例子,教导他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踏实做事,不许有那些歪心思。 韩曼青觉得韩万刯教导完他们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很有深意,不过韩万刯不问,她也不会自己凑上去解释她今儿真的在戚同光家,这事跟她没关系之类的。 不过因此一事,村里的风貌大为不一样。大家都认为上天是真的存在的,谁要想做坏事他都看得见,还会做出惩罚等等,于是都收敛了心里的那点儿小歪念,还更加严格的约束着自家孩子,以至于以后二三十年白杨村的风气一直很好,村民也备受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