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终于见到小谢（三）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烟花声。我们站在街上，执着手，看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堵塞交通。 “飘飘，”小谢回过神儿来，他向左右看了看，脸颊通红，攥着我的手，紧了紧，又犹豫不舍的放下：“咱们到一旁说话吧。” “嗯。”我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也红着脸点点头，可是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小谢在前，我在后，他打着灯，不时回头看我。 “当心！”看着他一会儿走歪了，快要撞到墙，一会儿又差点儿踩了前面人的脚跟，我笑着提醒了他好几次。 街上的人很多，摩肩接踵的。小谢生怕挤丢了我，又要照顾前头，又要时不时照顾我。他那瘦高的个子，再配上略微着急的俊脸，让我看着好笑。我几步上前，拽住了他打着油纸灯的宽大袖筒，小声说了句：“这回丢不了了！” 小谢低头看着我，好看的笑了，眼睛亮亮的。 小谢带着我左拐右拐，可是哪儿哪儿都是人山人海，还不时有人冒出来和他打个招呼。每到这时，小谢就窘的满脸通红，好几次我看到有人过来，都赶快撒开手，可是都被小谢另一只手悄悄按住。 我们俩就像做贼一样，怀着又甜蜜又兴奋又紧张的心情，最后还是没地方去。走了一大圈，小谢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低声问我道：“飘飘，你住哪儿啊？” “啊？我就住在你家旁边的同福客栈。” “哦。” “要不，去我那？”话刚说出，我就后悔了，脸又红又烫，这叫什么话啊，怎么听都像赤裸裸的勾引！我低下头，皱着眉，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好！”小谢答了句，声音里满是愉悦。 我们俩低着头，甩开步子，几乎是竞走回去，快到同福门口时，我拉住他说道：“我先进，你再跟进来！” 小谢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起！”他目光清澈，神情磊落，我心里一甜，点了点头。店小二看到是我们，愣了愣，也不多说，只是殷勤地说了句：“您回来啦。”就识趣地消失不见。 我们一起上了楼，推开屋子。小谢进屋看了看，说道：“这里不比北方，屋里冷，委屈你了。” 我连忙接嘴到：“不委屈，不委屈。” 小谢冲着我，转过身子，上下看了我好半天，才低声说道：“飘飘，你受苦了！” 我心里发酸，但脸上却是“嘿嘿”傻笑：“是受了些苦，但没关系，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来了吗？” 小谢走近我，主动拉起我的手，说道：“能再见到你真好！”他有些哽咽：“我还以为，以为……”他说不下去了，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眶打转：“你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也不……” 我也鼻子发酸，颤着嗓子说道：“我……我失忆了，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不，一想起来，就赶紧回来了！” “飘飘，你回来……是……是……找我的吗？” 我愣了一下，歪头想了想，故意逗他说：“嗯……我呢，看情况！要是情况好呢，我就等一段时间再走，要是情况不好，我马上就回去！” “看什么情况”果然，小谢紧张起来。 我歪着头看着他，小谢眉头紧锁，我咳了两声，低下头，心说这话该怎么说啊！虽然我柳飘飘不是一个扭捏的人，但就这么直接地问他喜不喜欢我，跟不跟我走，似乎也有些说不出口。心里挣扎着，嘴巴不自禁地嘟囔道：“我在这里没有家……” “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没有家！”小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赶忙抬头看他，小谢脸刷得红了，支吾着说道：“只……只要……你……愿意。” 我咧开嘴，一个甜蜜的笑容浮在我的脸上，小谢也看着我，我们俩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飘飘，如果你是来找我，那么就留下来，再别走了。”小谢过来捧住我的手，声音颤抖：“这些年来，我每天每夜都在回忆咱们在蓟县的日子。你那么活泼、那么聪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能记得。可是你又突然消失了，要不是身上的伤疤，我会以为那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我心里感动，反过手，也紧紧拉住他。 “现在你回来了，我不管那是不是梦，也管发生了什么，只希望你能留下来。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小谢认真地看着我，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眸子里全是期待，我冲他点点头，随后鼓起勇气，一头扑在他怀里。小谢怔了怔，胳膊颤巍巍地搂上我的腰，随后紧紧抱住。 我看了看街上的人都散了，说道：“你该回去了吧！” 小谢有些犹豫，说道：“夜里，你一个人……行吗？” 我说道：“行不行，不都得行吗？你走吧，我没事！” 小谢很是内疚，磨蹭了半天，说到：“今天不早了，明日我来接你！” 我送他下楼，看着他走远，心里满是快乐！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夜。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被饿醒过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爬了床。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发现小谢就站在门外。 “你？！怎么这么早？” 小谢看着我，笑了笑，说道：“你饿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我点点头，让他进来。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漆盒，里面是两碟小菜和一大碗粥，旁边还扣着四个rou呼呼的小包子。 “你当我是猪啊？”我哭笑不得。 “我……我也没吃早饭呢!” “哦。”我心里嘿嘿地笑着。一端饭，拔凉拔凉的：“你在门口站了多久？看这饭凉的。”我有些心疼他。 “哎呀，凉了！我叫小二拿去热一下。”说着，小谢就要起身去叫人。 我拉住他的手，撒娇似地说：“不用啦，你陪我吃，就好。” 小谢脸红到了脖子，点点头，坐了下来。我高兴地把碗筷拿出来，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就是一口，然后笑盈盈地看着他。小谢还是一股子慢吞吞的样子，悠悠地夹起一根咸菜，慢慢地放在嘴里，然后闭上嘴，认真的嚼着。我“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了？” “我一看你吃饭这慢吞吞的样儿，就想起以前在县衙，和你抢水煮鱼吃！” 小谢也呵呵笑了，比赛似的，拿起一个包子，狠狠要了一口。我看着这皮薄rou大的小包子，想起一件事儿来：“你知道吗，一个月前我在一个小地方吃包子，他家的包子蒸的特别有水平！” “怎么了？” “那面和馅儿的比例叫一个精准。” “哦？”小谢认真起来。 “特别讲究准头！你咬小一口吧，吃不到馅儿，咬大一口吧，馅儿过了！”我非常严肃认真的说。小谢已经笑弯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放下手中的包子，看着我，幽幽地叹气道：“飘飘，你受苦了！” “可不是受苦了！”我撅起嘴，嘟囔道：“所以你要对我好！要补偿我！” 小谢握住我的手，定定地说：“你放心！” 吃过饭，小谢要带我到他家。他站在我身后，看我收拾着自己可怜的包袱，有些局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停下手，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我觉得他心里有事，拉他坐下：“你怕不知道怎么和家人介绍我？” 小谢没说话。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有什么，就说我是你的朋友。” “不，你不是朋友。”小谢很执拗。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是……是……”我看他已经涨红了脸，啃啃吃吃说不出来，生怕他憋出内伤，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觉得第一次见你爸爸，不是，你父亲，还是一步一步来，说我是你的朋友比较妥当。” …… 出了旅馆，我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小谢后面，一路酝酿着和他家人见面时，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还没酝酿出个所以然呢，他家都到了。 我赶紧提起一万分的小心，紧跟着他，不知道迈过多少门槛，走过多少廊子，才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到了正堂，小谢让我先等一下，转身进去了。 我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心里不由得笑骂起来：想我柳飘飘也是见过世面，相过亲的人，在局长面前也不怵，怎么这会儿还露起怯来？！不能露怯，不能给公安队伍丢脸。想到这里，我顿时底气十足。刚要抬起头打量，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听说，这就是昨晚和公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子！” “她怎么这么瘦啊？” “何止瘦，好像还傻傻的，你看她的头发和穿的衣服，呵呵” 我有些伤自尊，本想发作，但想了想，还是压住了火气，站起身来，笑着说了一句：“各位好！” 她们一愣，随后又“嗡嗡嗡”的交头接耳，没人理我。我有些生气，心说这小谢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啊！正想着，从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我赶紧低头站好。 “父亲，这位便是柳飘飘。”小谢边说，边走到我身边。 “见过伯父！”好歹也是在古代混过的人，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啊，我有样学样，恭恭敬敬地服了个身。 “嗯。”小谢爸似乎对我不是很感兴趣，鼻子哼了一声，就坐在了椅子上。 我心说，我这是该站起来还是不站起来啊，想了想，一咬牙，站直了身体。抬眼一看，嚯，眼前足足站了二十几口子，全是清一色的女性，初步看来，年龄跨度在十五至四十五之间，以三十左右的居多。这时，她们也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呢。 见过相亲的，没见过这样相亲的！这亲友团规模也太大了些吧。我正头大呢，小谢给我一一介绍：“这是大夫人。” “大夫人好！” “这是二夫人！” “二夫人好！” “这是三夫人！” “三夫人好！” “这是四夫人！” “四夫人好！” …… “这是八妹！” “八妹好！”边说，边觉得脸有些抽筋。 “这……这是锦如梅，如梅表妹。” “表妹好！”我只顾着咧嘴做出微笑的样子，谁管你如梅还是如雾啊。 终于一圈都认完了，我终于可以坐下。谁知刚坐下，谢老爷立刻发问：“柳姑娘今年多大？” “二十！”我刚说完，小谢立马转头看我，我不明所以，冲他挤了挤眼睛。不过我的左右立刻叽叽喳喳起来。 谢老爷皱了皱眉：“二十？不小了！” 我耸了耸肩。 “那柳姑娘祖籍何处，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啊？” 我想了想，沉着声音说：“我家祖籍东北，是旗人。家里没什么买卖。” “旗人是何人？” “就是……”我飞快地想了想，说道：“就是旗县的人。”心里暗自祈祷：祖宗饶了我吧！ “不知柳姑娘是如何与我儿遇见的？” “因为我走错了路，找不到家了。正巧遇到了小……谢大人。谢大人看我孤苦无依，于是就留我在县衙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原来是丫头？” “不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看了一眼小谢，示意让我说。原则问题不能退让，我抬起头，挺起胸脯说：“我是法医，专门帮助谢大人办案的。” “哼！”也不知道是周围那个女同志发出不屑的一声。我扭头看了看她，只用了一眼，便转过头来。 “这位是五夫人没错吧。恕我冒昧了，妇人身高153厘米，大概四尺六寸，体重45公斤左右，上下浮动不过三斤。脚长22厘米，也就是平日六寸半的鞋子正好。想必夫人以前挑过担子，所以右肩高左肩低，也想必夫人绣的一手好针线，所有右手拇指和食指关节粗大……”我想了想，又说：“夫人指肚已经皲裂，想必冬天越发疼痛，要想根治，我有一个偏方，不知夫人可愿一听。”我扭过头去，笑嘻嘻看着那位五夫人。只见她脸色时青时白，又生气又想知道的样子。 我向她弯了弯腰，做出恭敬的样子，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晚上睡觉前，洗干净手，用香蕉皮擦一擦，不要洗，直接用布抱起来睡觉，夫人试一试，一定效果显著。” 我一口气说完，看到小谢有些皱眉，这才恍然大悟！柳飘飘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人看起来就已经不善，你还逞强，你要小谢怎么办啊！真是个大笨蛋！我心里气恼，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垂下头，尽量表现的恭敬老实一些。 “看来柳姑娘确实有些见识。”谢太爷故意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对着一个丫鬟说：“去，给柳姑娘收拾一间房，先住下来再说吧。” 虽然他的语气和神态让我很是不爽，但为了小谢，我咬了咬牙，忍了！低着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收拾的那间房，在谢府东边，和丫头婆子们的住所在一处。而老爷太太小姐们，住在西边。我和小谢离着十万八千里，想见一个面，还要走过五条廊子、三个小院和两条狗。小谢送我过去，看到这个光景，很是不忍，转身就要去找谢老爷。我一把拉住他，说道：“这有什么，你看咱们离着十万八千里，我都找过来了，还在乎这些道儿？” 小谢还是皱着眉头，很是不忍心。我打趣他说：“人生这么长，你为了我多走这两步路，多花这点儿时间算什么。” 小谢看着我，终于舒展开面色，他柔声说道：“飘飘，你先住着，我一定尽快禀明父亲，让他早日成全我们！” 听他说道“成全我们”，我的心里荡过一阵阵的涟漪，眼前出现了红红的灯笼、红红的花轿还是穿成红包的小谢骑在大马上，不知是谁，还在我耳边吹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我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 我赶紧停止胡思乱想，冲他绽放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说道：“我这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谁不喜欢？！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飘飘，有你在真好！” “我觉得也是！” “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原来那个伶俐的样子。” “嗯……你变了！” “是啊，三年不见，我苍老了很多。” “什么啊！”我捶了他一拳：“你变成熟了！对了，让我看看你的背！”我边说边就要扑上去扒他衣服，小谢浑身一哆嗦，一手拽着衣襟，一手在脸前摆来摆去：“这……这……不妥吧！” “不脱？不脱怎么看？！快脱，快脱！” 正打闹着，门外过来一个送被子的小丫头，刚好我一个“脱”字出口，那孩子差点儿闪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