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任性
“……必须非常强大……”佟佳喃喃的念叨着，恍恍惚惚的，眼前一片虚无。 穆赫的脸上，先是几分震惊，随后他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细线，咬出几个字来：“我……你……”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佟佳抬眼瞧了他一眼——顷刻间，她眼神中的疑问散去。她看到了他充满质疑的脸，她就明白了。她淡淡的勾起一丝笑容，眼神漠然而迷离，轻声道：“你是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知道，那位原本的佟家格格天真烂漫，倘若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言辞，必定令穆赫大为吃惊。 穆赫僵硬的点了点头。 “人都是会变的……”佟佳扬起了眉毛，轻轻笑着，“更何况，这个环境由不得你不变！”她转过身子，拂袖而去。 她的身子已经沉重的很，可是这一转身，这一离开，却显得那么轻盈。她抬起头，弥望着眼前的一切——花枝缭乱、回廊曲折、宫墙深深……再远一点，是京城、江山……她的嘴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笑意，那么美，那么媚。 她笑得开怀，笑得畅快——每一个女人，都要做一回女王。她曾经最为艳羡的是，有朝一日她红得发紫的时候，也要请人为她写一个本子，披上龙袍，演一回女王。似乎那就是一个女演员的最高峰了……像巩俐、章子怡，最初不过演一个村姑，又纯情又执着，成名成腕之后呢？总要扮一回野心勃勃的女王。不管票房如何，要得是那个气场！ 也许她没有那个机会了。 可是，她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太后。 “格格……”穆赫喑哑的唤道。 佟佳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什么？” “如果……”他一时之间患了口吃，“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吩咐……” 佟佳真想告诉他真相，可又从何说起呢？她总不能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佟佳若雪已经死了，而她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赝品！她肯说，也得他肯信啊。 可她真厌倦这个角色！ “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只能表现的冷漠，表现的决绝。她不能允许上次那样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在董鄂得知他是严家礼的情况下。 她迈起轻巧的步子，唤了一声铃兰，向着景仁宫走去。 “格格，您跟严师父说什么了？”佟佳刚一坐下，铃兰就忙不迭的问了起来，“您说他上次为什么不替您把凶手找出来呢？” “他有这个义务吗？” 铃兰怔了怔，“那他也不该推脱呀！让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了……”佟佳看了她一眼，她停了下来。 佟佳抿嘴笑了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佟佳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次的凶手是谁吗？如今这件事情之所以不了了之，就是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也就不能挑破。” 铃兰睁大了眼睛，随即佟佳看到她顿悟了：“格格，您是说是——” “别说。”佟佳微笑道，“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追究呢？” “那她的心也真是坏透了！”铃兰恨恨的道，“还让我冤枉了贵妃娘娘，以后我可没脸见贵妃娘娘了……” 佟佳扑哧一笑，“哪里有那么严重！贵妃又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儿计较的！以后你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就是了。” “嗯……”铃兰点头，“还好不是贵妃娘娘！不然也真枉费了你们姐妹一场……” 佟佳抿嘴笑了笑，点点了点头。 她还真得防着这位好姐妹！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把孩子安全的生下来。即便她失宠，那她手里至少还握着一张王牌…… 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太医日日过来请脉。她所使用的食物，必先经过御药房的人检查之后，确定安全之后方能食用。皇后也是见天儿的往景仁宫跑，如此一来，这年幼的皇后竟然有了几分国母的体统。 顺治也时常过来，不知是董鄂的意思，还是他自觉有愧于佟佳，似乎对佟佳的关心又多了几分。这难免就有碰到一块儿的时候，两人一见面，便各自板起脸来，佟佳也不自在起来。顺治对待这位新皇后，竟比原来的皇后还不如。 其中缘故，佟佳听了，觉得十分好笑的同时，又对皇后十分同情。 原来那日大婚之夜，皇后依旧难以改口，管顺治仍叫“姑父”。顺治本来心里就气不顺，又听得这样的称呼，顿觉这个皇后愚钝乏味，脸色登时也就青了起来。皇后心中也是极为别扭，见了皇上的脸色，就道：“我知道不该叫你‘姑父’，可我一时也改不过来，那——那先叫‘姑父皇上’吧！” 哪里有这样的说法？ 不过，顺治若是喜爱她，只会觉得她娇憨可爱。可是，他不喜欢她，只会认为她愚钝无知，不知礼数。 如此一来，顺治竟然扬长而去。皇后却不知哪里出了错！平素都是这样说话的，大人们也没有这样…… 佟佳听完顺治的诉说，不禁为皇后辩解了几句：“皇上，您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为了这个称呼的问题，可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她年纪还小，您何必为了这个与她为难呢？” 顺治冷笑了一声，“她既然不懂礼数，那干嘛要千里迢迢的来当这个皇后呢？既然她称呼朕为‘姑父’，那为什么还选她作为朕的的皇后呢？” 佟佳道：“这本是祖宗的规矩，为了满蒙亲善，太祖太宗的皇后不也都是蒙古人吗？” “那他们就将朕当做一个玩偶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上吗？”顺治气愤道，深陷的眼窝竟然突出起来。“什么祖宗规矩，如今我大清入关，四海升平……何须看蒙古的脸色？分明是皇额娘有意偏袒蒙古，废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又弄来一个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一个不如一个……” 他真是一个任性的皇帝，而且他的任性越发的严重了。 他的偏执遮住了他的眼睛，迷惑了他的心智。在佟佳看来，如今的皇后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长大，没有受到董鄂那样汉族礼数的教化，心地单纯善良，是难能可贵的女子。可她不愿意再劝慰一句，因为她的话已经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