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叫武大郎
温和,但隐藏着睿智,还有那么一丝清冷和高贵。 这就是扶摇对这个男人眼睛的第一印象。 没睁眼的时候,她只觉得他长得还不错,鼻梁直,嘴唇略薄,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人,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细腻洁白的皮肤;而当他睁开了眼,整张脸顿时都变得生动了,就像是多了繁星的黑夜,变得明亮璀璨起来。 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无名之辈,更不可能像宋梨花猜测那样,是个强盗贼人。 “你醒了。”她有点欣喜,在这样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情况下,这个男人居然还能醒过来,至少证明治疗还是有效的。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想动,但背上的伤势实在严重,加上失去过多,让他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是略微地抬了一下脖子,便被扶摇按住了。 “你别动,我刚给你缝好伤口。”扶摇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尽量柔声道,“我们是在山脚下发现你的,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就把你带到了这个镇子里。现在实在客栈里,镇子里唯一的大夫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给你治伤,手法可能粗劣了些,但办法还是对路的。” 由于背上受伤,男人只能趴着,他听完扶摇的话,侧过脸,道:“我知道,其实你给我缝合伤口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扶摇吃惊道:“原来你早就醒了,缝合的时候一定很痛,你居然忍着一声都没吭?” 男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痛是很痛,可我能感觉出你是好意。” 扶摇见他如此从容,不由感到暗暗佩服。 “只不过,被人在身上穿针引线的感觉,的确不是很舒服。” 扶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男人还有点小幽默。 “我叫苏扶摇,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道:“我姓,武,在家排行老大,你叫我武大郎吧。” “武大郎?”扶摇一瞬间有点恍惚,摇了一下头才确定这不是什么同为穿越者的神奇相逢,只是一种巧合。 不过武大郎这名字,跟他这么好看又浑身充满贵族气质的男人,还真是一点也不相配。 她看得出,男人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有一点犹豫,这八成是个假名。 “好,你说你叫武大郎,那就叫武大郎。” 武大郎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很聪明。” 扶摇笑了笑。 门上轻轻响了两声,宋梨花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而入。 “扶摇,我给你带了些饭菜过来……呀,他已经醒了!” 宋梨花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前。 “娘,这是武大郎。武大郎,这是我娘。” 武大郎冲宋梨花展开一个虚弱苍白的微笑,宋梨花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的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气,鬼使神差地冲他福了一福。 “我们母女要去桐城,路上经过这个镇子,我养的小狗闻到了血腥味,才发现了你。你身上的伤似乎是被利器所伤,是仇杀吗?还是遇到了剪径的强盗?”扶摇问道。 宋梨花听到“仇杀”“强盗”这种字眼,吓了一跳,扯住了扶摇的袖子。 武大郎看着她们,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扶摇心下了然,道:“看来你不方便说。” 宋梨花扯住了她轻声道:“扶摇,你累了半天,肯定饿了,先吃饭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扶摇看了看桌上,都是比较清淡的食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你先去休息吧,我喂他吃点东西。” “可是……”宋梨花忍不住想阻止,却怕武大郎看出什么,担忧地望了他一眼。 她始终还是觉得,武大郎是个危险人物,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受这样严重的伤。 扶摇知道宋梨花所思所想,便推着她走出门去,轻声道:“娘放心,不管他是什么人,伤成这个样子,都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只管救了他,只要他伤势稳定下来,能够照顾自己了,咱们就跟他分开,绝不耽误或多惹事端,好不好?” “你说真的?”宋梨花有点担心。 扶摇再三保证,她才勉强同意。 目送宋梨花回房休息,扶摇才转身走回屋子,武大郎正趴在枕上,微微眯着眼睛,听到她进来,睁开眼看着她。 他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探究,素昧平生的一个年轻女子,居然敢对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伸出援助之手,而且还敢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用那么大胆的方法替他缝合伤口,事后居然还能谈笑风生。 胆大、心细、聪明、坚强,这是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中,他从她身上看到的品质。 “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扶摇轻声问。 “好。”他回答,嗓音有点发干发涩。 扶摇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抬起他的脖子,扶着他慢慢地喝了。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可以呼吸相闻。 扶摇鼻端隐约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是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高贵的香味。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有体香? 她很快抛弃掉这个猜测。 富贵人家都是爱用香料熏衣服的,这个男人一定出身贵族,所以能用很名贵的香料,久而久之,身外之物上的香味沾染在他身上,使得他身上也带上了这种味道,就算是她给他清洗过身子,上过药,但只要靠近了,依然能够闻到这种已经附着在他身上的味道。 看着温水沿着茶杯口慢慢地流入男人的唇瓣之间,她轻轻地咬住了下唇,突然觉得自己抱着他脖子的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 喝完了一整杯的水,武大郎嘴唇离开杯沿,轻轻道了声谢。 扶摇回过神,将他扶回枕上,起身离开床边,脚步略显匆忙。 栀子花的味道。 武大郎闭上眼睛的时候,在心里轻轻地念了一声,这是他在离她最近的时候,从她身上闻到的香味。 扶摇喜欢栀子花,路上采了一大束放在马车里,就像武大郎长年累月使用名贵香料从而使得自身也带上同种味道一样,她的身上也沾染了栀子花的香味。 “你饿吗?要不要我喂你吃点东西?”
听到她的问话,武大郎睁开眼微微摇头。 “那我就先吃了,回头如果你饿了,我再叫店家给你做。” 武大郎动了动嘴唇,回以一个微不可查的微笑。 扶摇却已经看懂了他的意思,不再说什么,径自坐下吃起晚饭来。 她确实饿了,坐了一天的马车,已经消耗了她很多体力,加上为武大郎缝合伤口和包扎,让她神经十分紧张,现在松懈下来之后,更增加了她身体的疲惫,这种疲惫现在都转化成了饥饿感。 她吃得很香。 吃完了饭,把碗筷送出去还给店家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一点星星,夜色很浓。 扶摇回到屋子,剔亮了灯,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武大郎并没有睡着,他的体力严重透支,身体固然十分虚弱,但精神却一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紧张。 所以扶摇一坐下,他就睁开了眼。 “你打算晚上给我守夜?”他惊讶道。 扶摇理所当然道:“是呀。” “不必如此,你既然已经给我处理好伤口,我只要安安稳稳地休息就是了。” 扶摇微笑道:“虽然我已经给你缝好伤口,但是条件太简陋了,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你晚上很可能会发烧,我得守着,好随时给你降温退烧。” 一股暖流从心房划过。 武大郎又闭上了眼睛,却把脸侧向了另一边,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温暖这种东西,除了母亲,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了。 想到母亲,再想到自己这次受伤的原因和过程,他微微蹙起了眉。 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养好伤,才能上路,否则恐怕要遗憾终身。 扶摇并不知道他心里有怎样的烦恼和焦虑,这个自称武大郎的男人,让她感觉到了神秘。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样重的伤?他又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难道他是什么逃犯?或者是不能透露身份的达官贵人? 各怀心思的两人,都在疲惫的侵袭下,慢慢地涣散了精神。 扶摇坐在椅子上,原本靠着椅背的身体慢慢地往旁边倾斜,再慢慢地滑下去,最后变成了侧趴在桌面上。 进入深夜的小镇,显得静谧安详,夜色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远处偶尔响起一两声狗吠,更加增添了夜的安静。 扶摇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见了素未谋面的父亲苏北岳。 苏北岳一脸地横rou,提着杀猪刀,对她和母亲宋梨花大吼大叫,要她们滚出将军府。而在他身后,一个珠光宝气体态丰满的妖娆妇人,搔首弄姿,对她们母女冷嘲热讽,还想推倒宋梨花。她忍不住上前想保护母亲,却见父亲苏北岳一刀劈将过来。 扑面而来的刀锋将她猛的吓醒了。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扶摇用手背抹了一下汗水,渐渐回过神,才注意到床上的武大郎,正在呓语,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