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鹅毛大雪（六）
宫中家宴，还在宫里住着的几个公主来得最是积极，可这终究是少数。 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亲王携了王妃、公主们则挽着驸马，人方才到齐了，在梅园边的暖香阁中济济一堂、饮酒品粥、谈笑风生。齐昊苍因为身体不适，已早早地送回行辕，对一个被褫夺了封号的亲王来说，这或许是个幸运的选择。 夕夕早餐时饮了太多粥，午膳时便觉得这粥腻味了些，就着些点心、菜肴，只喝了一碗。仅是这样，比那些只饮半碗的公主们，还稍显粗鲁了些。席间便有人笑着嘲讽道，“有些人饭量不小，却怎么吃都不胖，瞧着瘦骨伶仃，怪让人心疼的。” 夕夕没察觉那话说的是自己，听着没什么，又嚼了只抹茶莲蓉包。 对于这些王公贵族们的迟误，齐天乐颇有些不满，但自己羽翼未丰，要想控制着朝内权臣们的势力，还须仰仗这些比自己年长的亲王、驸马们，故不得不忍气吞声，笑道，“皇后年幼，还要长身体的，应该多吃些。” “哎呦，你们瞧瞧，陛下小小年纪便懂得心疼皇后娘娘了，我这当大嫂的，真是羡慕都来不及。当年，便是我怀世子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宠过我。若等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陛下还不得将她捧上天了？”忠王妃在诸王妃中最长，又生了世子和二子，再加上家世出众，为人便嚣张了些，从来得理不饶人，平素没谁轻易敢惹她。 夕夕这才知道是说自己了，抬眼一瞧，却见所有的人都笑着瞧自己，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就近对着自己的汤碗照了照，却什么都没有。 就这个动作，却让几个瞧得仔细的贵妇们窃窃地笑了起来。 听得那些窃笑，夕夕忽觉脸一红，更不敢抬眼瞧他们了，只怕自己见到她们的模样会忍不住发火，忘了自己此刻的那个身份。 齐天乐以为她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觉得不好意思了，便暗中紧紧握了她湿冷的手，笑着回道，“若真有那时，朕便是将她捧上天，也无妨，只要嫂嫂能帮忙寻到上天的梯子。” 此话一出，夕夕早已涨红的脸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但心中的那份气却也消了七八分。心想：这儿的小孩子也太早熟了些，哄女生的手段真多，若不是自己多活了几年，八成已经着了他的道儿了！ “听听，听听，都说有福之人不用忙，皇后娘娘的福气当真让我辈望尘莫及。先是有个好爹爹，然后自己的才情也好，小小年纪便嫁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如意郎君，日后只要能生出太子，稳坐六宫，这福气啊，更能日久绵长了。”忠王妃将“生出太子”、“日久绵长”几个字念得重了许多，在座有心听的，便都知道她是意有所指，相视皆会心一笑：皇后娘娘是绝对生不出太子的，否则萧家的势力何人能制之？ 齐天乐正要替她回护几句，不知席上谁又笑着提道，“咦？今日不见国丈大人？” 很快便有人应和着，“今日毕竟是家宴。国丈终是外戚，外戚和宗室总还是有区别的吧？” “外姓人终是外姓，哪能比得上自家亲兄弟？”汝王仗着喝了几口酒，说话便肆无忌惮起来，“陛下，我做闲散王爷已有三年了，再这样闲下去，以前做得的事，恐怕都不会了。陛下便是将我派去朔野蛮荒之地，像二哥那样保疆卫土，我也愿意！我保证过不了几个月，星叶城里便会举行另一场更加盛大的献俘大典！连那什么东昌王、左翼王、右翼王一并都献上！” 忠王对汝王的说法有些反感，他重文，跟重武的三弟总是谈不到一起，见他落了话柄，便不失时机地数落道，“三弟，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二弟拼着半条性命生擒了西昌王，落下如今的病根，你一口气竟要生擒当今飘渺国势力最强劲的三王，岂不是不要命了？！凡事总得悠着点儿！” 汝王见回嘴的是忠王，更笑着道，“大……大哥，你先前不是外放了个赈灾使？那西南水患一过，您还不是闲散王爷一……一个，你我二人已近而立之年，但除了遛鸟逗蟋蟀，转转花街柳巷，这堂堂七尺身躯，还能有什么用场？” 不等忠王回声，忠王妃却抢着问，“什么花街柳巷？我家王爷哪儿有三弟你这样的闲情雅致？他是以文见长，终日不过读书绘画舞琴手谈。”她斜睇着只低头小口嘬粥的汝王妃，见她的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心中冷哼，笑道，“也是，一般的男人嘛，在外花便花了，可我听说你连宫里美貌的小太监也不放过，这如何说得过去？亏得三弟妹性情好，替你管着二三十个侧妃，也没闲工夫搭理你在外面的事，可你也要自重些。人说长嫂如母，你们可别嫌我说话重了些。” “meimei哪里比得上jiejie？”汝王妃忽而抬了头，又漱口茶水，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才又接着道，“jiejie是生了世子的，在家里有地位，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呢，最近我也听得些坊间流言，说大哥在外面纳了个小的，听说已生出个女孩儿半年了，只是还没领进王府。想想看，那大人倒是没什么，能伺候大哥也算她三生修来的福分，却只可怜了那女孩儿，终是皇家血脉，虽是私生的，但以忠王之贤，日后封个郡主又有何难？可半岁了，玉牒宗谱上还没有她的名字，哎，当真可怜可叹。” 夕夕听他们说得热闹，却有许多不甚明白的地方，见插不上嘴，也不着急，自顾自地慢慢吃。因她心里早已认定，这个地方看来风光无限，却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本家里那几个姐妹便不和睦，整天争来吵去的，恼人得很。这里兄弟姐妹更多，明争暗斗的，过着一定更不痛快。想到自己只是替身，她忽而觉出自己的幸运了，只要找到萧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