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抉择（上）
收费章节 第七十八章抉择 五月初八，云华烨从京中回来，先在淮州见过南樵先生，才回家祭祖。 他只一月的假，六月初便要启程回京上任。 三太太见到芝兰玉树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又得意又心痛，尤其从此就不能在眼前，不由落泪道：“日后也不知多久才能见你一回。” 云华烨安慰她，“等儿子熟悉京中事宜，就把娘和meimei都接到京里去。” “胡说。”三太太破涕为笑，“你祖父他们还在，又没分家。”提到这个，三太太跟三老爷嘀咕，“左右人家嫌弃咱们吃用长房，不如早早分了家，我也好跟儿子上京享福去。”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也是律例。除非一家有几个爵位，需单独开府，或长辈执意分家并请了宗族长辈见证。儿孙擅自提出分家者，不仅会被剥夺功名还要判流放。 三太太旁的不知晓，这条却弄得清清楚楚。三老爷也清楚妻子不过随口抱怨，干笑两声糊弄过去。 云清歌突然插话道：“祖父不是在京里买了栋大宅子？”没有直言老太爷心思，却让三老爷和云华烨都沉默起来。 “你还说那宅子。人家背后天天念叨，说我们三房占了便宜，爹偏心”一提这个，三太太就一肚子火气。“不过是栋宅子，云家缺这点银子？那两个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挤兑，全族上下因我儿子更换户籍时候她们怎没见有骨气些？房契也不是华烨名字呀，还在爹名下呢，偏心，马不知自个儿脸长。买栋公中宅子就叫偏心。早前他们两房儿女处处占便宜时候怎不说。”絮絮叨叨骂一通。 三老爷劝了几句，三太太反把气出到他身上，不依不饶，弄得他叫苦不迭，只得给儿女使眼色。 云华烨是儿子不好多言，云清歌就上去给三太太撒娇，哄了许久，三太太方才熄掉火头，嘀咕道：“不是我脾气坏，是她们……” “是是是，都是她们不好。”三老爷忙奉承妻子。 三太太嗔他一眼，三老爷依旧笑呵呵，一点脾气没有。 云清歌低声问云华烨事情，“哥哥这趟回来还没见过大哥罢？” 对话中所指，云华烨十分明白。 自己六元及第，又成太学博士，自然风光无限。可大哥中了进士已蹉跎近一年，落在旁人眼中，只怕要说闲话。 他沉吟片刻，就道：“我待会儿去见祖父，也问问大哥意思。” 谋官得慎重，也不知老太爷那里和吴家有没有安排，当然要问过。 可云清歌问此事别有用意，她就拉了云华烨衣袖，小声道：“前日晁妃娘娘已回了杨州，听说今个儿一早，大伯母就带着四jiejie去了威武伯府。” 云华烨眼底飞快闪过丝异色，看着云清歌道：“娇娇，你是不是想让哥哥别插手这事？” 对云华烨，云清歌也不愿隐瞒，点头道：“我瞧大伯母轻易不愿来烦扰咱们，还是先等等罢。倘或威武伯府门路走通，职缺又好，未尝不是件美事。” 娇娇说的话也有道理。 人人都有心气。大哥这人胸中有丘壑，也有野心。若事事落在自己后头，到头连官职都是自己帮手，只怕心中会生出不忿。还不如让他们先自个儿找找门路，实在不成，自己再想法子。 可娇娇屡次阻拦自己插手大哥仕途，真就为顾忌大伯母和大哥脸面？ “娇娇，你只说了一半实话。”云华烨定定看着面前渐渐盛放的meimei，满目宠溺。他抬手抚了抚云清歌头，缓声道：“好罢，哥哥答应你，先瞧瞧情形再说。” 对上云华烨宛若看穿一切的双眸，云清歌不由心虚，半晌才抬头讪讪道：“哥，我给你做了鱼羹。”一脸讨好的笑。 “你呀……”云清歌不愿意说，云华烨也不逼她，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记，没再提这事。 午食三太太吩咐人做一大桌子菜，难得没有顾忌云清歌口味，全是云华烨最爱吃的。 一家人正欢欢喜喜，外头小丫鬟跑进来，还在门槛上被绊了一跤。 “慌手慌脚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起来”宋mama板脸教训，心里很不舒坦。看样子近日松懈些，小丫头们就失了规矩分寸，还得好好教教才成。 那小丫鬟吓得手脚僵硬，瑟缩着爬起来站在边上。 云清歌也识得这丫鬟，往日也算乖巧稳重，便道：“日后小心些，是不是外头有要紧的事？” 小丫鬟才想起来她是来报消息，忙结巴道：“是，是四姑娘，老太爷要，要打死四姑娘，老太太叫老爷太太，姑娘少爷赶紧过去劝劝。” “打死就打死罢，我才……”对云清燕欺负云清歌，三太太一直心有怨气，听得云清燕闯祸，欢喜还来不及。等弄清楚打死两个字，三太太也惊呆了，喃喃道：“你说要打死谁？” “老太爷要打死四姑娘。”小丫鬟赶紧重复一遍。 “这，老爷……”三太太茫然看向三老爷，“那孩子娇纵任性，是该好好教训，也不用打死罢。” 三老爷面色沉肃铁青，站起身道：“先去看看。”拔脚朝外头走，三太太也忙跟上。 云华烨听得这消息，虽十分吃惊，面上倒不显。他也并不担心云清燕，还给云清歌夹了菜，淡淡道：“好好吃饭，别饿坏身子。”一副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云清歌讶然，看了看云华烨，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吃饭，心中却在思量。 今早曾氏带云清燕出门自己就等着晁家那头来人说要把云清燕送去陪伴晁妃。没想回来竟是如此场面。 云清燕生于除夕，全家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养大，多年疼爱，就算老太爷铁石心肠，也该有几分真心罢。况云华霆还中了进士，入仕在即，老太爷不能不顾虑下云华霆脸面。 旁的不说，把云清燕嫁个好人家也能给云家添份助力呀，算来算去，依老太爷性子，也不该白白丢掉颗精心培养多年的好棋子。 到底云清燕做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云清歌直到去福寿院，才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 大太太的确一早便带上云清燕出门去求见晁妃。 前两日各家女眷蜂拥而至，晁妃疲惫不堪，本懒怠见人。今日接到云家拜帖，晁妃却私下见了大太太母女，还让大太太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让威武伯府几位姑娘领着云清燕逛园子。 倘在过往，对云清燕脾性，大太太必然不肯放心，不是托词推拒就是找妥帖人跟着。偏云清燕自打庄子上回来后，就显得懂事聪明许多。和云清梦那次，在大太太看来，也是女儿隐忍不住才闹起来。 大太太就欢欢喜喜让女儿去逛园子，自个儿留下竭力奉承晁妃。 哪知半个时辰后，就有晁家下人来道云清燕不小心撞上八宝架子，差点打碎皇上御赐玉如意，幸好九姑娘机警，扑过去把玉如意给接住。 御赐之物，倘或碎掉不是要丢去性命，还好接住了。 大太太庆幸之余吓出一身冷汗，正琢磨如何赔罪，谢过晁家九姑娘，就听那下人又道九姑娘摔在地上被碎瓷划破脸，大夫瞧过说怕是要留疤。大太太闻言，一口气上不来登时昏厥过去。 等醒过来，面对怒气勃然的晁妃，大太太只得一个劲磕头求饶，允诺一定找名医来给九姑娘看伤，求晁妃饶过云清燕。 晁妃一直冷脸不肯松口，还是旁边晁夫人道这位九姑娘是晁妃选中打算省亲后带到宫里去的人，这时划破脸，怕已坏了大事，便是今后再治好，也不顶用了。 大太太吓得手脚冰凉，脑子空荡荡的，晁夫人一面帮忙在晁妃面前说话，一面夸云清燕貌美，又道晁妃喜欢云清燕，要大太太答应让晁妃把云清燕带到宫里头去作伴，还隐晦提了云华霆谋缺的事。 那种情形下，大太太一肚子聪明都用不上，一个恍惚就已答应下来，等出晁家大门才醒转过来晁家不是让云清燕正经选秀入宫去给晁妃作伴，是要云清燕去做宫女伺候晁妃，登时后悔不已，抱了云清燕在马车上痛哭。 云清燕本吓得浑浑噩噩，听到要她去做宫女却清醒过来，大哭大闹 她来求晁妃，是想选秀入宫，做皇帝的女人，做皇后她怎能去做伺候人的奴才秧子 怒气上头，云清歌叫停马车，跳下去就朝晁家跑，在晁妃面前一个劲哭闹她不要做宫女，她是贵人命，弄得不可开交。晁妃令人绑了她，把母女一道送回云家，还让人留下话，云家害的她meimei容貌毁损，无论如何要给个交代，让她有个贴心人在身边，否则就要追究云清燕以下犯上的大罪。 听完跪在地上，面色如土的大太太磕磕绊绊讲完事情始末，云清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原来如此。 自己一直困惑，前世晁家势大，晁妃得宠不假。可云华霆也已出仕，且前程不坏。晁家无论如何也没道理逼迫云家把女儿送去伺候晁妃做宫女，那岂非结仇？以云华霆秉性，也不会就这样妥协。到头来是云清燕自己闹出是非，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