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思

    这个消息让本就门庭若市的云家变得更加热闹。不仅是大太太背后恨得牙痒痒，连素来对儿子云华照信心满满，以为他必胜过云华烨的二太太都坐不住了。

    在二太太眼里头，中案首，中解元都算不得什么。科考一道，有大学问的人未必就一定能行，兴许是撞大运，兴许是主考官正好喜欢，不是说皇帝点探花时候也喜欢捡着好看的人挑？

    可若要说进西山书院读书，那就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且还不能是书呆子，必然要方方面面都能周全。二太太好歹出身韩家，对西山书院收人的准则再清楚不过，当年她也曾动过心思将云华照送去，奈何头一关就过不去，只得打消念头。

    如今云华烨不仅进了西山书院，而且是山长关门弟子，那不就成了天子的师弟？凭南樵先生在士林及官场上的名声地位，只要云华烨顺利过了会试殿试，将来必然是一条坦坦荡荡的大道！

    二太太越想越难受，可为了今后云华照铺路，她和三房又没有过不去的死结。想了又想，还是忍住嫉恨，送一份厚礼。

    同时在心头暗暗嘲笑大太太，准备以后看戏。

    云家连日车如流水马如龙，不仅商户人家前来恭贺。自传出云华烨被南樵先生收做关门弟子消息后，连威武伯府晁家都差人送贺礼来。

    威武伯府祖上乃开国功臣，本是侯爵之位。先帝时诸子争位，晁家找错靠山，投效当时的大皇子，后大皇子失败身死，九皇子高彻登基，王太后摄政，就撤了晁家爵位。

    一直到承平二年，天子大婚亲政，王太后病弱，晁家才又渐渐起来，原来的威武伯被安置到杨州做了掌管杨州盐引的金曹官。承平五年，晁家送女入宫，十分得宠，接连生了两位公主，今年刚晋封为正二品昭容，晁家也得了个威武伯的爵位。

    远离京城，晁家在杨州城就已是最有权势的人家。闻得晁家都送了礼上门，云家上下都觉得十分有脸面，大太太趁机建言，说要备一份厚厚的回礼，还道让云华霆上门送礼以示尊重。

    对大太太的盘算，老太爷心知肚明。倘或以往，他定然答应，不过现下在他心中，最要紧是云华烨的前程。晁家看起来虽好，终归以前犯过事，而且晁昭容又没生皇子，晁家今后如何可说不定。老太爷不愿意早早沾染这些事，连累云华烨，便一口拒绝，只吩咐云水置备厚厚的回礼送上门，等云华烨回来后问过意思再决定到底如何做。

    大太太当时没发作，事后回去瑞安院，便狠狠发xiele一场，又见账本上满目都是为云华烨考中解元后的花销，气的摔了一整套上等青瓷方才作罢。

    到得晚上，见大老爷又没回正院，遣人去问，也没在哪个姨娘屋子里头。直到二更，才有人来传话说大老爷歇在白知州小舅子家的别院里头。

    白知州小舅子不学无术，仗着有个好姐夫，有时会帮城里头富商做疏通的事情，或低价拿一些走俏的货去卖，从中挣差价，积攒不少银钱，吃喝嫖赌样样都精。

    听得大老爷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大太太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晚上会做什么，气的胸口痛，靠在榻上一个劲喊难受。

    黄mama忙让人煮宁神汤，又叫告诉云华霆。

    没过多久，云华霆便带着正妻吴紫燕过来探视大太太。

    一到屋子里，吴紫燕就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喂大太太吃，又轻轻给大太太拍背，伺候的小心翼翼。

    饶是如此，大太太也没给这个儿媳半分好脸色，看都不看她，只冲着云华霆道：“回去看你的书，别担心我这头。”

    怜惜的看妻子一眼，云华霆方道：“娘不必忧心，儿子明年会试一定不让您失望。”

    不得不说云华霆深为了解大太太，知晓这一场病只怕多半还是因云华烨得解元又进西山书院弄出来的。只一句话就切中症结，大太太面色当即好看许多。

    云华霆又陪着大太太说了许多闲话，大太太看着出色的儿子，心情越来越好，心口也觉得不闷痛了。其时吴紫燕一直恭恭敬敬站在边上，一语未发。

    待宁神汤端上来，吴紫燕忙上前接过，服侍大太太吃药，哪知大太太一回身，不小心撞到她手肘上，汤药洒出来溅到大太太葫芦色缠枝纹蜀锦褙子上头，大太太立时变色，“你是官家千金，怎敢让你服侍我这个婆婆，旁边站着罢。”完全不给吴紫燕留情面，叫了珍珠上来伺候。

    吴紫燕身子微颤，也并未辩解，复又低头站回原来位置，只是目中已含了泪。

    在旁边瞧见的云华霆心头难受又怜惜，可根据过往，他知晓此时要帮着妻子说话，大太太必然更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讥讽敲打几句，只得安抚的朝吴紫燕看了看。

    察觉到丈夫疼惜，吴紫燕涩然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夫妻两人一直待到三更，见大太太的确没事，才一起离开。

    犹在路上，云华霆便携了吴紫燕的手道：“委屈你了。”

    “伺候婆婆，是我的本分，何来委屈。”吴紫燕盈然说了一句，复又郁郁低头道：“婆婆厌我本是应该，我嫁到云家已是六年，还未曾给云家开枝散叶，我……”话至此处，已是说不下去。

    身为女子，嫁做人妻。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可自己嫁到云家六年，别说儿子，就连女儿也未曾添一个。饶是如此，夫君还撑着没有纳妾，连通房都不曾有，已是体贴至极。稍许婆婆刁难又算的什么。

    吴紫燕如此安慰着自己，到底还是掩不住深处恹恹。

    云华霆叹息一声，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说起来，娘和祖母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妻子。可却不仅仅是因妻子六年不曾生养，更多的只怕是因妻子并非她们选定的人。

    当年祖母和娘一心想让自己再娶一个曾家女儿进门，但祖父那样精明的人，怎肯让内宅全被曾家女把持，便给自己订下了姑祖母的嫡孙女。说起来，岳父乃是正四品杨州司仓，手握实权，紫燕本该在云家抬头挺胸做人。奈何当年……往事真是不提也罢。

    再想到今日大太太发作归根结底的缘由，云华霆不由也生出一股豪气，承诺道：“别说胡话，李道长不也给你瞧过，说你半分事情都没有。只是常年郁结，小日子里头都不曾调养好才会如此。待明年我得了进士，就想法子疏通个外放的缺，到时带你去任上，你好好自在些，一定能给我生个活泼机灵的儿子。”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吴紫燕也觉得安慰，夫妻两人携手回了自家院子。

    求啊求，求收求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