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家？（420分加更）
沉默许久之后，褚月浅站起身来却又咳了起来，角门处这时悄声走进一个小厮，一脸紧张与担忧却并未上前。褚月浅睨了一眼转头对茶夜道：“你且尽管放心，明日起程回京。天子脚下，只要你不愿意，我就能保下你，绝不会让即墨家的人能动你分毫。” “可我有卖身契，终究是件麻烦事。” “锦阳怎能与京都比拟？”褚月浅淡淡一笑，望着静默的远山说着：“我既说得出，又怎能做不到呢？”他静立的样子，映在一片花瓣之中，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陀，无欲无念。 在那一刹，茶夜甚至有一种错觉，之所以知道是错觉，是因为她清楚像褚月浅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可能对她这样的人只是善心驱使。而她竟然明知如此却在这一刹会生出被保护的感觉，不是错觉是什么？ 褚月浅说完后，向角门望了一眼，那小厮立即小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急的大喊：“少主，您怎么能坐在这石凳上啊！这，这，您是要让小的们吓死不成！” 褚月浅无奈的一笑，素雅清淡的说道：“把我说成了琉璃了，我岂是那么容易碎的？不然这么贵的药材岂不是白食？” 看着那主仆离去，茶夜有些呆滞。 真没想到……，被世人传的如吸血鬼一般的商业巨子褚月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人人道他无情，行商手法根本不顾忌对方何等身份与条件，甚至连一个铜板都不给敌手留。哪怕那人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待哺幼儿也不曾让他心软，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商界刽子手，也正是修桥铺路建庙宇的大慈善家。 第二日清晨，芙蓉与海棠依依不舍的为她整理东西，两人沮丧的陪她吃了最后一顿早饭。她们是锦阳府里的丫头，自然不可能跟着一起进京，这么些年这些丫头都没侍候过什么主子，这府园就像她们自己的家一样，也一直都没什么仆人的样子。这些日子有了茶夜，她们的生活终于有了点不同，眼下这么快便要分别，两人都说不出来半个字。 茶夜只好安慰了她们好大一会儿，最后海棠落了泪：“姑娘，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姐妹俩，有机会回锦阳，一定要回家啊！” 茶夜刹那间呆住，家？ 这个字毫无预警的突然出现，使得她竟惊住。家？ 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字，以至于这个字意味着一个什么样的感受，让她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然而下一瞬那铺天盖地的，封存在脑海里的记忆翻江滔海在她脑中奔流起来！ 眼泪瞬间涌上，她忍着。 环顾着这间屋子又看向院子，其实这小院的格局与物件真的很舒适，但她真的是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没有家的。以至于无论身处在何处，她都从来没有想过‘家’这个字。 海棠的一句话，在她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努力让自己记住这个地方，尽管她知道自己此生怕是不可能再踏回这里。 这里，这里是唯一一个，有人肯让她当作家的地方。 早饭刚过褚月浅便过来了，入了屋内之后却并未急着赶路，只与芙蓉与海棠两人说着些无足轻重的玩笑话。听褚月浅的语气毫无主子的架子，只保持着他从骨子里透出的清淡与高雅，像一个完美的绅士一般与两个妙龄的少女笑谈。而海棠与芙蓉两人更是自如，除了没有放肆的失了女子之仪以外，已全然不像个奴婢了。 褚月浅甚至提及让芙蓉与海棠留意锦阳的商铺以及一些小有名气的商户，每日留心做纪录，七日发一次信。而后芙蓉笑着说他啰嗦，并保证一定会按照褚月浅回复的交待去做。 茶夜这才知道，原来芙蓉与海棠并非是普通的奴婢，还是褚月浅十分信赖的得力助手。如此说来，她在这里受到的照顾，真的是得到了褚月浅最大的保护，把她托附给了最信任的人了。 只是褚月浅并不急着走，茶夜也不好说什么，坐在一旁看着闲志。不一会儿小厮上来扣门，说后门的青布马车已经出城半刻了，侧门的小车队也到了城郊，而正门的刚刚出发。 褚月浅应了句后便起了身，对着茶夜明快一笑：“茶夜姑娘，请吧。” 茶夜一笑欠身让了让，而后两人一前一后从正门上了马车。数个回廊与门洞，没有一个下人相送，甚至连车队，都是极为整检，不过三四辆马车而已。总共的下人也不过二十余人让茶夜瞬间明白了之前小厮在门外向褚月浅报的消息所为何。 芙蓉与海棠曾说，褚月浅的行踪向来不固定，此次前前后后又虚又实，想必也是从东西城门各有所出，然后再向不同的城镇行去。这样最易杀个措手不及，别城铺子上的掌柜，想提前做个假，都非易事。 不过茶夜认为：在褚月浅的手底下做事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有那个本事偷龙转凤。褚月浅此番，大抵是因为此行中有她这个麻烦的人吧。 递了通关路引，车外的喧嚣渐渐淡去，直到再无人声的时候，茶夜突然向窗上的布帘看去。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很想掀开来，看最后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十些年的锦阳。 然而她却并没有动，她想，就这样看着这个帘子，便当作自己看过了吧。 却突然一只修长漂亮的手过来将那帘子挑起一角，立即青色入眼，繁花满枝头，鸟啼花香扑入五识。 “一直在车里多闷，还不如看看风景打发打发时光。” 褚月浅靠了回去，执着书卷继续沉浸其中，好像刚才的举动不是他做的一般。茶夜心中备感温暖，感激不尽。知道这机会得来不易，只怕过不了多一会，帘子就得放下，毕竟她是一个被多方势力追找的人。 一个石柱突然倒退过去，茶夜的心呯的一跳。 她回过头去，透过那一角向后望。当年那牌坊依旧巍巍而立，威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