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深入虎xue
霍亭站在芍药厅廊下吩咐布置桌椅,骆明轩踱过来,“接的人怎么样?”霍亭回道:“齐大人已经在赶往绸庄的路上,大总管骆忠亲自带队迎接。‘留风馆’的人今日晌午已经到位,另琉琴姑娘却预定时间稍迟了些许,方才已来人禀报说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咦,已经来了!”说着他往廊子那头一指,果见抱着琵琶的人儿姗姗而来。 琉琴站在距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住,道了个万福:“见过骆爷。” 骆明轩微笑:“路上可好?” 琉琴听他这般问,当下心照不宣,说道:“多亏府上两位壮士相助,不然琉琴怕是赶不上为骆爷效劳了。” 骆明轩依旧微笑:“没事就好。带琴姑娘下去压压惊。”后面这句却是对着霍亭说。顿了顿,再道:“再去查查刚刚是谁接的,各赏五两银子下去。” 说话间,又有小厮飞奔而来告之齐大人等已到,院内院外当差的立时行走匆匆。骆明轩才走进前院,便见马车里步下两名官员,前面那位眯缝眼八字须,正是内务府郎中齐廷风,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七品随员,姓李。 齐廷风刚进门时面色冷沉,但见到骆明轩时,倒也缓了几分。一行人寒暄着走进二道门,霍亭已经率人在门口相迎,透过开启的雕花长窗望入,厅内已然准备齐整,并隐隐有幽香传来。齐廷风停步轻嗅了嗅,霍亭在旁笑道:“这是楼兰国的国香,名为‘凤舌’,是专为楼兰国皇室所制。” 齐廷风略一讶,脱口道:“既是楼兰而来,想必很稀贵?” 霍亭望向骆明轩,笑而不语。 骆明轩微微勾唇,道:“齐大人降临敝庄,自然不能马虎将就。” 齐廷风一听这话似颇为受用,先前还绷着的脸色立刻舒缓开来,侧身与他笑道:“骆公子有心了。” 这里宾主并肩步入,按主次落座,屏风两边便就鱼贯而入两队丫环,人手一道漆盘,放落桌面后,齐齐打开盘盖,却是说不出的一道道美味珍馐。齐廷风看清楚食盘上刻着的“留风馆”字样之后,那眯缝眼倏然睁开了一半,“这莫非是兴州秦家那个‘留风馆’的厨子?” 明轩微笑,亲自举箸夹了一道八宝熊掌给他,又递了个手势给霍亭。 便见这时挂着丝幔的长窗之下,有琵琶之声叮咚传来。齐廷风遁声望去,两眼渐渐发直——原来那长窗底下,不知何时已坐了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正抱着琵琶在那里浅吟低唱! “这是‘飞燕社’的琉琴姑娘。听说齐大人不远前来,今日特送上几曲,以瞻仰大人之风采。” 齐廷风这时正好比进了王母娘娘的瑶池宴,见到月仙已移不开眼,听见骆明轩这般旁白,便如失了魂一般讷点了点头。 飞燕社的名头那不光在随州是响当当,就在京城也是名闻遐迩,这位琉琴坐镇飞燕社已有三年,但凡能请得动她的,莫不是贵如王胄,富可倾国,据说当年圣上宴请前来作客的大月国国王时,果断弃了宫廷乐师,而特地请了琉琴前去。 ——像他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官员,真是修三辈子也得不来这种耳福眼福。骆明轩能请得她来,看上去是给自己面子,倒不如说是在显示自己的财力。 这个骆明轩年纪虽轻,却真不敢小觑啊! 齐廷风想到这里,不由往骆明轩望了望,但见他也正面含浅笑望着自己,便就举起酒杯,说道:“骆公子盛情款情,真令齐某受宠若惊,我先干为谢!” 席上气氛渐佳,觥筹交错间说笑言谈不断。立于骆明轩身后的霍亭忽见门口有小厮探头探脑,便悄步出外。小厮与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见他匆匆步出宴厅。半刻后再回转,他表情就有了几分怪异。骆明轩这时与齐廷风相谈甚欢,见他这般,便瞅空子悄问道:“何事?” “爷,”霍亭顿了顿,似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方才去接琉琴姑娘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个是孙柱儿,还有一个是位姑娘。” “……” 骆明轩眼光精光闪过,侧过头等他下文。 霍亭只好又道:“这姑娘并非咱们庄子上的人。但爷却认识,就是前两日上湘园找您的那位姑娘。” “宁小喜?!” 骆明轩脱口而出,就连表情也立刻变得丰富起来,先是不屑一笑,而后就变得阴沉。席上的人不知发生何事,全朝他望过来,齐廷风甚至出声相问,他缓了缓神色,笑道:“无事。我们继续。”与齐廷风饮尽一杯酒,回头又唤过霍亭:“你先别打草惊蛇,立即吩咐人回园子里去守着。” 霍亭点头应下。正要走,骆明轩又把他唤住,招来低声嘱咐了几句。说完抬起头,毫不掩饰目光里那层算计,看得霍亭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琉琴进去之后,小喜便随孙柱儿去了马队所在的跨院,却也不闲着,一面看似好奇地与孙柱儿问这问那,一面倾听着前院动静。耳听得几辆马车驶进院子,又听得人声语沸,透过镂花窗往这边打量,见得两名官员模样的人下了马车,又从院内跨出前呼后拥一人来相迎,瞧准为首的正是骆明轩,看到他拽得跟只歪脖子鸟一般的样子,不由暗恨了一阵,勉强按下不理。 待他们进了芍药厅,又听得琵琶声传来,心知已是正宴开始。这个时候若是去了湘园,便是事发骆明轩也无暇赶过去,实在是个大好机会。便想了个计,走出跨院。 出门正碰上孙柱儿手拿着什么高兴地走来,“宁——兄弟!”,他本来一张嘴要叫她妹子,话到嘴边才觉不对,忙改口道:“兄弟,爷刚刚赏咱们相助琴姑娘脱险的银子,咱一人一半。” 小喜眼下可没心思谈这些东西,便道:“柱儿哥,银子我就不要了,刚才有位管事说要车房的人驾车回湘园拿点东西,您带我去车房吧。”要上湘园去只能借由骆家的人带进去,而孙柱儿不合适,这弄不好是要砸饭碗的事情,让他领进这里已算有愧,可不能再把他拉下水,还是换个陌生人妥当。
“你不是这里的人,管事怎么会吩咐你去?”孙柱儿纳闷。他虽然木讷些,但也不笨,这里头管事势利着呢,除了那些在总管们得宠些的,一般人还不见得会被他们差遣。 小喜早已想好了说辞:“大约是听说咱们刚刚救了琴姑娘,爷又赏了咱们,所以就顺手使唤了。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他哪里知道我是哪处当差的?” 孙柱儿一想,这倒也说得通。便领她进了车房院子。 小喜走得急,得了指点便先走了进去。正好廊下有个老头坐在门口呷茶,小喜快步走过去:“大爷,主子说让人驾车送我回湘园接点东西呢。”这个老头看起来架子不小,虽然卷着裤腿儿像个刚从农田里干活回来的农夫,但身上衣服料子却不便宜,心道只怕是个管事的,为保险起见她便弯腰做了点乖巧姿态。 昨儿骆家大夫人生辰,祈胜一早去给她祝寿,得大夫人赏了半斤绝好毛尖儿,心里正感念着主子没忘了他这个老家仆,正有着说不出的欣慰满足,一听是骆明轩派人回府拿东西,忙抬起眼来。见面前是个半大孩子,语气倒恭敬,不像那些个没长进的,不懂尊老。便回道:“这会子车房人都上前院去了,没人驾车。” 小喜作急切状:“那怎么办?主子爷这会等着急用呢!内务府大人这回是来调查的,可不能出了错!” 祈胜啜了两口茶,本不待接这个茬,可嘴里这茶叶还是来自东家夫人的恩典,今日来的这客人又实在重要,骆家这一家子对他这老头子可没得说的。小主子一向都是使唤小厮们过来传话,这回居然唤了个小丫环过来,可见事态紧急。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奴才要是不能为主子分忧解难实在太不应该了! 想了想,便站起来:“没人驾车,我来驾!” 落后而来的孙柱儿一进门便听到祈胜这句话,不由愣住。这祈老头可是府里有名的倔老头,骆老爷在时只听骆老爷一人的差遣,如今不在了,他又只见骆明轩一人的话,倔上来了就连骆家大夫人出面他也不见得给面子,主子身边的霍总管他也不买帐。昨儿早上说派车去接琉琴姑娘还得爷亲自过来下令,这会子居然被个小丫头三言两就说动了?还亲自驾车? “丫头,上车!” 说话间祈老头已经套好车坐了上去,且不管孙柱儿为何这般表情,小喜听到这声丫头却差点没跌下地来!敢情这老爷子早瞧出来她是个女的? “快着点!”祈胜不耐烦地催,“你们女娃子就是爱磨磨蹭蹭地!” 小喜又是一个激灵,一横心,且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车去湘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