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灵丹妙药
宁小喜一路这么自我排解,不知不觉已经被宁黄氏拎到了院子里。 “你给我站好!”宁黄氏手都没松,神通广大的她也不知从哪里拿来根鸡毛掸子,尾巴冲着小喜:“我真是纵得你无法无天了!闯祸闯到了人家家里去!出门前我就跟你有言在先,不要闯祸,不要多事,你偏要对着干!现在搞得铺子都开不下去了,住地儿都没有了,你开心了?你满意了?我今天要不狠狠揍你一顿,我就不姓黄!” 说话间,鸡毛掸子已经在小喜屁股上抽了两下。小喜一捂着屁股跳起,往宁大富身后躲:“你早就不姓黄了!嫁过来后你就跟宁大富姓宁了好不好!我是你独生女儿,你要是打死我,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宁大富噗哧没忍住。宁黄氏气得冒烟:“你还敢犟嘴?!宁大富你闪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宁大富一面护着小喜,一面朝宁黄氏拱手作揖:“好了我的姑奶奶!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骂两句就算了,真打伤了怎么办?小喜儿你赶紧跟你娘认个错,赔个不是,她也就消气儿了!” “这是赔个礼就能糊弄过去的吗?”宁黄氏手指戳到了他额头尖上:“你这个混帐东西,知不知道咱们现在连房子都没得住了,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这都是你惯出来的!我要是再不管管她,她明天就能上房揭瓦!” “你打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还得耐心点跟她讲道理嘛。咱们女儿又不是不懂事,你好好跟她说,她会明白的。” “她明白个屁!” 宁黄氏呸了声,鸡毛掸子指着一旁作无辜状的小喜,立刻又火冒三丈:“三天两头地给我闯祸,昨天把人给打了,你说是她被人欺负,她这个混世魔王会让别人欺负?笑话死了!可不刚刚就在骆府让人找上门算帐了吗?!我真不知道怎么生出她这么个东西,这是造了什么孽!” 宁小喜叹了口气,真想解释下这个误会。造孽的人是常稷那混蛋,天知道她也是有苦难言。要不是他这么不负责任把她推到这里,她想她绝不会有今天。宁大富夫妻也一定不会成天为了女儿而吵个不停,毕竟,世间要再得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儿,还是很需要点运气的。 很显然,得罪骆家的人没有好下场,无论宁黄氏怎么臭骂小喜,大夫人收回铺面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住的地方好找,找个合适的商铺却没那么容易,无论如何,日子还得往下过,烧饼生意还是得往下做。宁记烧饼在当地已经有了不小的口碑,除了这个,一时也没更好的生路。 大夫人给的期限是三天,三天并不能做什么事情。宁家夫妇一合计,决定先在附近找个住处落脚,然后再想其它。岂料这天小菊娘来串门,告知她东街绣庄隔壁就有处干净院子空着,东街离现在住的地方只相隔一条街,小菊娘又在绣庄做绣娘,有了这条线,宁黄氏二话不说,立即由小菊娘领着去看了看。 小喜本来也要去,但宁黄氏怒气未消,也就算了,老老实实猫在家里看宁大富打包罢。 “女人的东西就是多,这都包了三大包了还没弄完!”宁大富手里叠着宁黄氏的衣裳,一面指着地上三个大包袱说。小喜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想了想,拍拍手说:“话说你有没有考虑换个老婆,或者娶个小妾什么的?” 宁大富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说着两眼往窗外瞅了瞅,才又悄声回头道:“小心被你娘听见!你以为老婆是那么好换的?你娘那么凶,那小妾是那么好娶的?再说这官府有例法,咱们平头百姓是没资格娶妾的。”说完又觉不妥,把手里衣服放下了,板起脸来:“你娘多贤惠多能干?我凭什么不要她?” “因为她没给你生儿子啊!”小喜两手一摊,“你只我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我娘她又老是怀不上,街坊邻里哪个不是三男两女的,要是我死了,将来没儿子给你们送终怎么办?” “胡说!”宁大富轻斥:“越说越不像话了,好端端说什么死啊活的!等到你死的时候,我跟你娘不早死了么?只要我宝贝女儿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我就足够了!” “真的?”宁小喜凑到他跟前。 他瞪她:“当然真的!” 小喜说:“要是你当财主了呢?也不娶妾?” “我这辈子要是有当财主的命就好喽!——你娘快回来了,喏,快把这些垃圾拎出去,省得她回来又说咱们把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宁大富边说边把装满废杂物的小木桶递给她。 烧饼铺已经关了张,小喜打开大门,拎着木桶出街,走到对面垃圾集散处。 今天阳光很好,货郎们都沿街摆开了小摊担,小喜在捏糖人的老头跟前看了会,正要过马路,忽然见前方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人,头上瓜皮帽都快被风吹掉地了。 “你上哪儿去?” 小喜叉腰往路中间一站,扬声朝来人一吆喝。王顺回过头来,看见是她,微讶了一小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在这儿,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王顺冲她指着的烧饼铺看了一眼,恍然道:“原来是这里!你们怎么还没搬?” “去你的!”小喜一呸,“你恨不得我们立马滚蛋是不是?罪犯上刑场都还得吃口饱饭呢,没找着住处,我们怎么搬啊?” 王顺搔了搔脑袋,目光溜了一圈,转开话题:“你那天没事吧?我娘没打着你吧?” “切!我是什么人?就你娘那点能耐,能打得着我?”小喜鼻孔朝天,不可一世斜睨对面。 “没事就好。我得走了,改天再跟你说话。” 王顺说着要走,小喜又把他拦住:“你赶着投胎去呢?” “你快让开,我爹得急病了,我得赶紧请大夫去!” “啥急病?”小喜松开手。“我对这儿熟,你说出来,我给你介绍个好大夫。” “唉,”王顺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啥病,反正自从昨天苏五娘房里的管事请他去修了下屋檐,回来后就全身发痒,起满了小红疙瘩,在西街找了几个大夫也没看出是什么毛病。现在我得上这边请大夫去。”
“发痒?……”小喜张大嘴巴。 “是啊!奇怪得很,大夫们都没见过这种病症。你刚说你能介绍好大夫,真的有吗?”王顺半信半疑。 “那个——当然,当然有!”小喜眼睛骨碌转了两圈,说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爹是在苏五娘院里哪个房间修的屋檐?” “就是骆明轩的房间呗!据说拂芳馆要重要修葺,骆小子便要搬回来住一阵,五娘便让人来请我爹去弄房檐了。” 小喜倒吸了一口气,——在骆明轩的房间修的屋檐,他该不是误食了她投的痒痒药吧? “你怎么了?”王顺推了推她。 “啊,没怎么!”小喜回神,“那个,我知道你爹得的这是什么病,我家就有个祖传秘方,是专治这种病的,特别有用,人家出过五百两银子来买我爹都没卖呢。你先带我去瞧瞧,说不定我的药真能治好他。” “真的?”王顺眼睛一亮,不过马上又暗下来:“怎么那么贵啊!” “好药当然贵啦!不过看在你我不打不相识的份上,万一真的对症,我也可以给你算便宜点,——十两银子吧!”宁小喜慷慨地一挥手。 王顺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好,只要你真的能治好我爹的病,我就给你十两银!” “行!前面带路吧。” 王顺家现住的院子位于骆府西南角,有独立的角门出入,王顺的父亲王连琨,是骆家大夫人大姨母的儿子,大夫人自幼失去母亲,虽然吃穿不愁,在姐妹众多的娘家到底势弱,当时全赖这位大姨母时常走动关照,才算没被人欺负。 王家原来也是商户,跟当地官府还有姻亲,背景是满强大的。只是后来生意渐渐失败,退归乡里,坐吃山空,虽还有些家底,也到底不如从前了。加之旧年一场山洪,淹去了所有田庄,好在当初老夫人还在钱庄里存有些银子,这才有了些底气,举家进城来投靠。 王连琨出身富户,哪怕家败也不肯出力养家,在乡里这么些年,拜了位从工部退出来的老木匠为师,钻研起修缮工艺,倒学成了几分手艺。苏五娘因从大夫人那里听说他有这般能耐,于是昨天便特地请了他去主持房梁修缮的工程,哪料才去了大半天,回来就惹上这么一身疙瘩。 小喜进屋的时候,王连琨正痒得呼天喊地,王冯氏拿着块湿布在旁边急得直拍大腿。 “这可怎么得了?到底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搞成这个模样?都是那五姨娘要修的什么破梁,好处没得着,反惹了这身毛病,我倒要找她算算帐去!” 她把手里湿布一扔,嚷嚷着就要往园里去。王顺忙与旁边一老妇将她拦住:“娘,你别冲动!我请了人来治爹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