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让庶妹得尝所愿
昨天有事没能更新,特意一大早补上。 ………… 林文轩说的言辞恳切,婉如又在一旁连连苦求,两人倒极似一对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看着面前双双跪着的两人,陈正安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婉如毕竟是他亲生的骨rou,如今随着年龄增长,知情识爱本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林文轩确实有出众之处,虽说生于商贾之家,却埋头苦读心怀报复,这一点,不正像极了当年的他自己?如今虽是盛世,可若没有点家世官名,想在京中占一席之地谈何容易?树大招风,越是家产万贯越是招人惦记,不然当初自己的父亲,如何会在壮年撒手西去,撇下他们孤儿寡母拼死挣扎。 由人及己,陈正安再看林文轩的时候,除了欣赏还多了几分怜悯。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年轻男子,想考上官名以求自保,何其不易?轻叹一声,他挥手让两人起身,看着眼前漪莲台的景色,漪莲台景色依旧,数十年未曾凋谢,而他这些年在官场上的苦苦挣扎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族。往昔种种,其中艰辛又有谁知? 林文轩和婉如看他脸上神情不定,虽然依旧沉着脸,却已经没了方才的震怒,也不知是原谅了他们还是未曾原谅。两人惊疑地起了身,婉如退在一旁不敢言语,林文轩却拱手给陈正安作了一揖,道:“多谢大人宽谅。晚生自知家世不比旁人,因而从懂事起就格外勤奋,只求一朝官名傍身出人头地,也可庇佑家族繁荣昌盛。可以晚生的家世想要功成名就谈何容易?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晓。晚生与六小姐数次相处下来,心中倾慕不已,有心想上门求娶,又怕自己被家世所累,入不了大人的慧眼。唯有苦等他日晚生红榜高中,再来向大人提亲!奈何心中爱恋难耐,这才……晚生唐突,失了规矩,还请大人责罚!” 若说刚才他的话让陈正安平息了怒气,现在这番话却实实在在的说进了陈正安心里。陈正安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挺拔如玉的男子,见他仍弓着腰面对自己,眼中露出几抹赞许,伸手将他扶起,“贤侄多虑了,我陈家虽然向来规矩严谨,却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既然你与婉如互有好感,你又这般诚恳,我若再反对,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罢了!罢了!左右女儿大了,就随你们去吧!” 陈正安一向严肃苛刻,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婉如闻言心里万分惊诧,甚至胜过了欣喜,愣在那里一时反应不来。直到张育笑着恭贺:“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此可要恭喜林兄与六meimei夙愿得尝了!”婉如这才反应过来,娇艳如花的玉颜上露出惊喜,拉着林文轩扑通跪下,“多谢父亲成全!”林文轩也道:“多谢大人成全!” “嗳!怎么还称大人?”张育在一旁眯着眼打趣,“早晚都是一家人,林兄提前叫上一声岳父也无妨。” “这……”林文轩一愣,虽说他不得已认了下来,可毕竟还未成婚,如今只是口头之约,如何能如此称呼?陈正安见状捋着胡子笑道:“婉如还小,不急一时,称声伯父即可。”林文轩闻言忙又叩头,口中道:“多谢伯父成全!” …… 有心求娶的人没见到,只属意为妾的人成了婚约在身的正妻,且不提林文轩回去的时候心里有多烦躁,只说张育夫妇的院子里充满了欢笑。 “你们是没瞧见,岳父出现的时候,林公子脸上的表情有多丰富!又恨又怒,若不是岳父在,只怕是想扑上来生吞了我!”张育喝了口茶,笑着对婉君和婉慧说当时的情况,越说越觉得有趣,一张清秀俊脸笑的眉飞色舞。 婉慧执壶给他续上水,笑道:“说来都怪他自己,在旁人家里还这般的肆无忌惮,活该被爹爹捉个正着!”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六meimei也是,才多大个人儿,居然不顾廉耻的由着林公子把她揽在怀里!好在林文轩认了这口气,若他真不肯娶,六meimei岂不是成了笑柄?” 婉君却道:“林文轩是什么人?一心想着挤进官场,他是宁肯认下也不会得罪爹爹的,姐夫和爹爹出现的蹊跷,怕是他已经明白是中了圈套了。只不过……即便他心知是个圈套,也只会以为是六meimei求着姐夫给他下的圈套。” “四meimei说的在理!”婉慧笑道。 张育听了却意味不明的看着婉君,婉君被他看的不知所以,刚要开口问他,张育却转着手中茶碗,悠悠问道:“四meimei似乎很了解林公子?” 婉君心下一惊,暗道自己一时兴奋竟然忘形了,险些被张育瞧出破绽来。却面色不改的依旧笑着,“姐夫这话说的好没边际,我怎么会了解林公子?不过是由彼及此,想到了陈家当年罢了。” “这话怎么说?”听她提到陈家当年,张育来了兴趣。 婉君但笑不语,婉慧却接口道:“我们陈家祖籍苏州,相公应当是知道的罢?”张育闻言点头,婉慧敛了笑容,轻叹了口气,又道:“陈家世代行商,当年祖父在苏州经营丝绸生意,生意是做的红红火火,家大业大,我们陈家在苏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尚在幼年的时候,苏州来了位新知府,这新知府姓钱,也一顶一的爱钱,到了任上没两年就搜刮了大量金银。一开始他只是加了租税,搜刮的多是普通百姓,把苏州城内外的百姓搜刮的是苦不堪言,后来渐渐脚跟稳了,就把眼睛盯在了苏州的商户身上。枪打出头鸟,我们陈家树大招风,第一个被钱知府看上了,除了苛捐杂税,还强行要我们交孝敬。如此半年下来,家中的生意不仅无利可图,甚至连本钱都难以保住。祖父无奈之下才迁到了京城,谁知到了京城却遇到了更大的贪官,祖父生性要强,一气之下撒手归西,是祖母独自一人支撑着家业,又把爹爹兄妹几个拉扯大。爹爹自幼见多了贪官污吏,发奋苦读踏足官场,这才保住我们陈家不再被贪官欺凌。” 说着,眼中便隐隐含泪,连婉君都没了笑意。张育听完叹道:“虽是太平盛世,却仍避免不了种种诟病,有钱无权难以存活,越是有钱,越是被那些贪官盯得死死的。怪不得岳父要做言官谏臣,且从来不肯与人同流,我还道是岳父生性清风亮节,却不想也有这难言之苦。” 婉慧拭了拭眼角的泪光,道:“由彼及此,林家也是商贾之家,虽说是皇商,却也免不了要受贪官的无尽索求。给出去的都是血汗钱,不给就做不成生意守不住家业,如今六meimei倾心于他,且被爹爹看到他们二人私会,他若此时反口,爹爹必定震怒。爹爹向来认为,做官应先做人,若是被爹爹认为他人品有失,凭着爹爹在都察院的身份,想要阻他官途总是有法子的。因此四meimei才会肯定,他必不敢得罪了父亲。” “原来如此。”张育闻言点头,朝婉君笑道:“四meimei果然聪慧,我自认不及。” 婉君见他不再存疑,心中松了口气,歉笑道:“不是我聪慧,是姐夫不知陈家旧事,自然猜不到林公子的心境。”又对着婉慧道:“大jiejie不是也猜到林公子会应承下来了么?”婉慧听了便朝着婉君浅笑,若她是林文轩,她也会认下来的,自然好猜。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丫鬟挑了帘子,抬眼一瞧却是婉如巧笑嫣然的进来,“到处找四jiejie找不到,原来在这里呢。”又对着婉慧夫妇唤了声“大jiejie、姐夫”。婉慧和张育便对她点头而笑。 “六meimei找我可是有事?”婉君笑着起身,上前将婉如拉到桌前一同坐下。 婉如一身簇新的粉色缠枝花云锦春装,头上插着几朵在漪莲台摘的新鲜杜鹃,蛾眉轻扫,粉黛微施,越发显得娇嫩可人,面若芙蓉笑意盈盈地在桌前坐下,“四jiejie即在姐夫这里,想必也是知道了今日在漪莲台的事了?” 婉君见她说话时声音悠缓绵长,脸上略有几分倨傲之色,心中一笑,原来是在自己面前显摆来了!婉君望着她,脸上浅笑不变,“刚听姐夫提起,还未向六meimei道喜,jiejie恭喜六meimei得此佳婿。” “多谢jiejie!”婉如笑着应了,脊背挺直,脸上倨傲神色更甚,“轩郎如此出众,meimei也没想到他会对我用情如此之深,竟会在爹爹面前说出那番话,当真叫我也吓了一跳。”说着玉面飞红,看着张育道:“此事还要多谢姐夫,在爹爹面前为我们美言相劝。” 张育笑道:“哪里需要我来相劝,光是你们二人切切情深就足以打动岳父了!” 婉如闻言脸色更红,婉慧拉着婉君笑着打趣道:“快瞧瞧六meimei,这才刚得了爹爹首肯,就改称‘轩郎’了!这是要羡煞了谁不成?”婉君抿嘴一笑,“大jiejie良婿在侧,六meimei这是要惹我羡慕呢!” “四jiejie这话可不对,凭着四jiejie的美貌,难不成还看得上轩郎?”婉如也笑着接道,眼中却射出得意看着婉君。先前红云还说林文轩看上了婉君,想来却是误传,依她所想,婉君倾慕林文轩倒有几分可能,可惜,林文轩偏偏对自己用情至深。婉君脸上的浅笑在她看来也像极了强笑,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她的示威婉君如何又看不出来?故意将脸上笑意微微收起,挂了一丝哀愁道:“论美貌,咱们陈府里谁人比得上六meimei?待到明年meimei及笄,林公子上门来迎娶的时候,meimei盛装扮上,可不要看呆了大家?哪像我这蒲柳之姿,还不知道有什么人能看得上。”心道,你要得意,便让你得意个够。 婉如见状,心里更是得意的不行,以往她总是比不过陈婉君,如今也有比她风光的时候!脸上却带着疼惜道:“四jiejie切莫这样说,凭着咱们的家世,jiejie总能找到如意郎君的。四jiejie又是嫡出,还怕没人娶么?” 这话却是说的难听了,言外之意不就是她若没了家世,不是嫡出,就找不到好人家?婉慧闻言皱眉道,“四meimei才学样貌皆为上等,怎会找不到如意郎君?”婉君却垂头不语,似乎更是哀愁了。 婉如轻笑一声,“大jiejie说的对,四jiejie不要担忧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姨娘那里看看,就先走了。”说着起身与几人告辞。 待她出了门,婉君脸上的哀愁立即消失,林文轩这种男人她还看不到眼里,有什么可愁的?至于将来会嫁给什么人,她现在还没有那些心思去想。伸手抓了把果盘里的葵花籽剥着吃,心里盘算着不知道白姨娘之后会出什么招? 婉慧却以为她真的难过,劝道:“六meimei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可别往心里去。”婉君朝她粲然一笑,“我又没看上林文轩,为何要往心里去?”谁知她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婉慧越是担心,想着再过两个月她也要及笄了,忍不住道:“你也不小了,眼看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心里就没个有意的人?” “大jiejie胡说什么呢,婚姻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岂能都如六meimei一般?”婉君嗔道,丢下手中葵花籽,又道:“况且我们自幼长在深闺,哪有什么机会遇到外男?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白姨娘。” 提到白姨娘,婉慧也安静下来。以前她只以为白姨娘看自己母女不顺,现在才知道白姨娘的心远不止于此,若不是婉君揪出了白姨娘安插在太太院子里的婆子,她如何能想到白姨娘竟然如此大胆?她连正室都敢如此,更何况自己那个通房出身的生母?白姨娘若有容人之量,多年来就不会这样欺压自己生母,她只是有了掌家的权利就敢这样,若有朝一日她真爬上了平妻或者正室的位置……自己生母的处境可想而知!
婉慧心中打了个颤栗,看向婉君,见她眉头紧皱似乎心中烦忧,轻声问道:“如今张贵家的已死,你说……白姨娘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正是婉君所想,张贵家的死了,白姨娘接下来会怎么做?前世她害死了自己母亲,靠得应当就是张贵家的来里应外合,如今张贵家的死了,那么谁来帮着白姨娘去害自己母亲?想到这里,婉君忽然心口一震。 张贵家的如此重要,白姨娘如何会如此轻易的让她死了?! 难道说,松竹院里还有白姨娘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能解释的通了!白姨娘管理中馈多年,怎么会只有张贵家的一个心腹?前几日母亲问自己,会不会还有白姨娘的人在,自己怎么说的?应当是没有了。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 那个人是谁?会是谁…… “大jiejie!”婉君猛然抓住婉慧的手,急道:“我们都想岔了,我自以为除掉了白姨娘插在母亲身边的人,可是你想,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为了打探林文轩的消息,就让咱们抓住了张贵家的把柄,除掉了她,那白姨娘岂不是太蠢了些?” 婉慧脸色一变,喃喃道:“对!你说的对,张贵家的死了,你就会以为祸患除了,就会放松了警惕,那么白姨娘安排的其他人,就更容易隐藏起来……难道是她们知道你发现了张贵家的,所以才急着让她出来送死?” 想到自己这两日以为松竹院里没了白姨娘的人,确实放松了警惕,也不曾再让阿青悄悄盯着。白姨娘果然老辣,为了爬上正室的位置真是用尽了心机,更是狠毒无比,连跟了她八年的人也能不带一丝怜悯的扔出来,只为了将来能一举害死当家主母!婉君冷笑两声,“到底是咱们太年轻,果然比不上白姨娘的城府深!” “她这般辛苦经营,为的不就是陈家的家产?”婉慧愤愤道,“可怜爹爹一生为人正派,为官严谨,却娶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竟然还被她蒙骗了十数年,一心以为她宅心仁厚任劳肯干!” 两人说这些并没有避讳张育,张育本就从婉慧那里知道了一些,如今听她们两人说话,脸色一沉,“我原以为妇人之间仁慈和睦,不像男子爱争强斗狠,却不想更是龌龊不堪。白氏如此,她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我却一手促成林兄与六meimei的婚事,倒是我有负于他了!” 婉慧见他神情懊悔,劝道:“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自责些个什么!若不是六meimei,那林公子就必然要求娶四meimei,四meimei既不愿,六meimei又有心,促成了他们是最好不过。难不成等着将来林公子上门求娶四meimei,再让六meimei嫉恨她不成?” 虽然知道她说的不错,可张育到底将林文轩视为知己,任她怎么劝,仍是十分自责,直道他对不起林文轩,今后无颜再见他了。 婉君见状情绪低落起来,本就琐事缠心不得安宁,又弄得张育自责不已,可她绝不能将自己活了两世的事情说与他们二人。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莫说他们,就连她自己如不是亲身经历了,又怎么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种荒唐事?只好起身给张育施了一礼,道:“实在对不住姐夫,都是为了我才会让你这么自责。” “四meimei这是做什么!”张育急忙将她扶起,“本就是我自愿帮你的,怪不得你,快坐下吧。” 婉君谢过他重新坐下,有心扯开话题,“再过几日就要放榜了,不知道姐夫心中有无把握?”提到春闱,张育倒也顾不上自责了,挠头一笑,道:“虽说准备充足,可今年的试题比起往年的偏了些,律法、经法倒不在话下,唯有策论,我心中实在没底。” “姐夫何必自谦,姐夫既能一举通过乡试,想必会试也是难不倒你的。”婉君笑道,又对着婉慧打趣,“说不定过几日,大jiejie便成了官太太了!” 婉慧红着脸嗔道:“没影儿的事你浑说些什么!我自然是盼着相公高中的,可不是为了做什么官太太!即便是有什么万一……我也相信相公,终有大放异彩的一日!”见天色不早,又撵着婉君回去,“漪莲台的桃林都拔光了,明日便有工匠入府,你还有得忙,快些回去歇着罢!” “说到大jiejie心里去,大jiejie便不乐意了,这就急着撵人。罢了罢了,等到了放榜那日再恭喜jiejie和姐夫也不迟,我就先回去了。”婉君笑着起身与二人告别。 婉慧将她送到院子门口,又嘱她着人留意白姨娘,婉君自然不会再放松警惕,点头应了,带着如意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