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康郡王不请自来
因着今日是回门宴,在座的也都是陈家的至亲,人数也不多,便在漪莲台的饭厅多加了张饭桌,男人一桌,女眷一桌,孩子们一桌。陈家小辈里无成年男子,便让十五岁的大少爷****初上了席充作陪客,喝起酒来总不能让陈家的几个长辈去给张育敬酒。 才落了座,大管家陈福寿小跑着进了饭厅。 “老爷,柳家的五表少爷来了,说要给新姑爷陪酒的。”陈福寿弓着身子禀报,心里暗自奇怪,大小姐虽然叫大太太一声‘母亲’,毕竟不是亲生,帖子送出去其他两家亲家都推说有事不能相陪,怎地这柳家的表少爷倒是舍了颜面来作陪? 陈正安听了也是意外,看了一眼大太太,见她似乎也十分惊讶,心道不管为的什么,总算全了陈家的面子。朝陈福寿道:“快请来饭厅!” 话刚落,门外就传来柳风的笑声,“不必请了,外甥已经不请自到了!” 接着人就踏进了饭厅,陈家众人急忙起身相迎,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是没有见过。婉君抬眼瞧见心下一惊,他怎么来了! 柳风进了门给陈正安等人行了礼,又笑着道:“外甥来晚了,这位便是表妹夫吧?真是仪表堂堂,气度超众,外甥恭喜姑父姑母得此佳婿!” 陈正安笑着推让,觉得他身边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疑惑道:“这位是?” “啊!差点忘了介绍!”柳风一拍脑门,拉着身边的男子道:“这位说来也不是外人,是我母亲表妹的儿子,周天澈!” 话一出口,陈正安急忙迈步出来,在厅里行了跪礼,“下官参见康郡王!” 陈家众人见他神色凝重本还不解,等陈正安行了礼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年轻男子竟然就是康郡王!一时间厅里踢凳子拉椅子的声音顿起,众人都离了饭桌跟在陈正安身边跪了,心中纳罕,这康郡王怎么会来? 周天澈扫过角落里那道纤细身影,唇角微勾,冷峻的面色和缓起来,伸手扶起陈正安,道:“本王不过是跟着柳五来讨杯喜酒,沾沾喜气,大人不必拘礼,诸位也是如此,莫因本王前来坏了兴致,快起来罢。” 陈家众人起了身,陈正安将周天澈让于上座,心中却是不安。过年时婉君说在柳府偶遇康郡王,此后柳家姐妹多次递了帖子邀请她去府里玩,都被婉君以学习中馈家事繁忙为由婉拒了,为的就是怕会再遇上康郡王,谁知柳家没去成,康郡王倒是主动上门了!也不知道这康郡王是无意还是有心? 婉君坐在另一桌上也是心思百转,刚才她虽然低着头,但康郡王扫来的那一眼仍然让她有所觉察,心中不免惴惴。宴席上菜式丰盛,婉君却突然没了兴致,怏怏的夹了几口。 “四jiejie。”耳边传来一声低唤,婉君转过头,看见婉如正在旁边红着脸小声朝她道:“那位竟是康郡王么?原来还和五表哥是亲戚,四jiejie先前不知道么?” “上次过年省亲见过一回,之前也没有碰见过。”婉君也放轻了声音。 “四jiejie已经见过康郡王了?”婉如脸上挂着兴奋,见她点头,又问,“四jiejie与康郡王可说过话么?听说康郡王年纪轻轻就掌管了神机营,十分威风,原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今日一见,竟然生的剑眉星目分外俊朗……”说着,一张俏脸白里透红,羞怯难当。 婉君听了心中冷笑,这婉如还真是个爱皮相的,元宵节那晚对着林文轩红了脸,现在看见了康郡王又是这种模样,难不成上辈子没见过俊男,这辈子才见一个看上一个!忽然想到前世婉如为了林文轩不惜烧死自己,若她今生又看上周天澈,那自己可要与这位康郡王离远着些,免得婉如故伎重演,借着自己与柳家的关系去攀附。周天澈可是皇族宗亲,若是一脚踩进去,想拔出来可难。 “六meimei说的什么话,康郡王怎么说也是外男,我哪里能与他说得上话!没得让人以为我们陈家女子没有教养!”婉君冷了脸道。 “四jiejie莫急!我没有那个意思。”婉如见她恼了,急忙分辨,女子名声为大,不能与外男私下接触她自然懂得。偷眼看了一眼正与陈正安喝酒说话的周天澈,冷峻的脸上微带笑意,因着身份尊贵让陈家众人都敬重着小心言语,偏那人骄而不纵,傲而不狂,举止大方,言词得当,眼神偶尔还扫过她们的桌上,星眸微闪似带笑意,看的婉如神情一阵激荡。 当周天澈的眼神第三次扫过女眷桌上,婉如终于按耐不住,向婉君打听,“刚才听五表哥说康郡王是大舅母表妹的儿子,那大舅母的表妹可是故去的肃亲王妃?” 婉君夹着菜的筷子一顿,心下皱眉,看来婉如是不会死心了,于是点头。婉如又道:“怪不得生的这样好看,听说肃亲王妃当年也是京中四大美女之一,想必容貌脱俗。”说着脸上更红,话锋一转,“看康郡王也不过二十出头,不知道可娶了郡王妃?” “郡王娶亲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六meimei可曾听说康郡王娶过亲?”婉君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婉如虽然年纪尚小,却对京城王公贵胄的风流雅士关注甚多,因着她自己的庶出身份,除了王公贵胄那些年轻的大家公子也在她的打听之列。 婉如听了脸色更红,似要滴血一般,心里却安定下来,盘算着应该如何与康郡王结识。 心思各异的吃了宴席,****初作为陈家年轻一辈的长子,便出言提议带着众人游一游这漪莲台。又说没有外人,不妨请诸位姐妹也一同作陪,陈正安在宴席上与周天澈高谈阔论一番,已是对他十分敬仰,如今自己侄儿要招待自然不会反驳,众人便辞了长辈去园子里。 饭厅本建在漪莲台东墙,出了饭厅便是人工挖的荷塘,此时塘里碧波荡漾,荷叶三两,几只放养的水鸢在塘里嬉闹追逐。岸边抱柳垂枝,青草依依,假山嶙峋,山下迎春遍开,迎着微风摇曳。塘心修了一座八角亭,提曰:漪莲。亭前两架水桥一架伸至饭厅前,一架伸至假山前。亭角挂了铜铃,有风拂过,铜铃便随着风偶尔发出叮当声响。 几人上了水桥,依桥而立,****初指着园子建设给周天澈张育等人讲解,婉君等人就陪了婉慧去漪莲亭小坐。 丫鬟们端了茶水糕点摆在亭中石桌上,陈家众女于亭中或站或坐,年纪小的相携着去了另一架水桥看水鸢,偶尔伸直了手掬些塘中清水泼向水鸢,水鸢振翅而起,扑棱间溅起水花洒在她们身上,便有一串脆铃般的笑声传来。 “好久没有这般清闲了。”婉慧看着她们,浅笑着朝婉君道。 “是啊!之前大jiejie忙着备嫁,我也忙着学习中馈,日日繁多琐事,倒错过了漪莲台的美景。”婉君感叹一声,前世她最爱在这漪莲台嬉戏玩耍,夏日戏水,冬日玩雪,曾在假山险些撞伤,也曾因贪玩雪景染了风寒。重生后她再没有往日的天真率性,除了学着管家,便是防着白姨娘,确实不曾再像今日这般卸下心房赏一赏漪莲台的风景。 转头看向一塘碧水,“如今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漪莲台也开始恢复生机,等到盛夏,满塘莲花开尽美不胜收,再请大jiejie回来观赏。” 婉慧听了掩帕一笑,“到那时,四meimei也要行及笄之礼,我必是要来观礼的。”看着亭中几个姐妹,或站或坐风姿各异,不由感慨,“如今我等姐妹也都长成,婉华和婉如明年也都及笄,再过几年,七meimei八meimei也都成人了,到时候各自许了人家出嫁,也不知将会嫁去谁家,再想聚得这般齐,却是不容易了。” 二小姐婉芳已是许了人家的,婚期定在九月,听了不由跟着伤怀,“大jiejie说的是,只盼着咱们都能嫁的近些,彼此也好多走动走动。” “我怕是难得回来了,等春闱考完,还不知道相公考得如何,若是考上了,分去哪里也未可知。”婉慧说着,神色间不免带了几分担忧,中了贡士便要册封官职,最好的是留任京中,倘若名次不佳,便要由吏部分派去各个州府。 婉君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大姐莫忧心,依姐夫才学想必留京也不无可能。” “四meimei说的是呢,实在不行,还有伯父在,定不会让姐夫分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大姐就宽心些罢!”婉芳也劝道,话里却是有几分张育此番在陈家住下是要依仗陈正安的意思,虽是劝慰,却让婉慧面色尴尬起来。 临行前公爹提出要让两人暂留京中,她虽然一介妇孺,却如何听不出公爹的话外之意?只是自古以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她多少清楚公爹当时提议结亲不过是看在父亲的官位上,但好在张育对她并无不满之色,没有嫌弃她是庶出不说,举止之间还多有维护。若是靠着父亲能让夫婿谋得个好前程,即便要舍了脸面去求父亲,她也是愿意的。只是这种心思,如何能为外人道?如今婉芳如此说话,她却不能严词厉色的反驳,毕竟万一相公真的名次不佳甚至名落孙山,还要依靠父亲出面帮忙。
心中计较一番,婉慧便强压了心头尴尬,笑着点头,“我自然知道父亲不会不管我们,只是怕给父亲添了麻烦。” “大jiejie不必这样说,大姐夫勤勉好学,必定能够榜上有名,jiejie就等着做官太太罢!”婉君看了婉芳一眼,心道明知道张知县让两人住下来的意思,还非要说出来做什么?没得惹婉慧难堪,余光瞟见婉如,忙转了话题问道:“六meimei可是热着了?怎么脸这般红?” 众女闻言去看婉如,果然俏脸染着红晕,眼中含笑不知在看何处,却是没听见婉君的问话,不由狐疑。初春的天气能有多热?坐在这漪莲亭里穿着夹袄还觉得寒气从塘里扑面而来呢,哪里会热到脸儿通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在看水桥上高谈阔论的诸男,只见柳五反客为主地站在桥上,指着塘中戏水的水鸢与张育说了些什么,张育便未加思索,继而开口,康郡王和****初皆凝神细听,待他说完,柳五抚掌大笑,****初则弯腰拱手朝张育行了一礼,康郡王背着双手笑而不语。接着柳五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桥上众人便转头朝漪莲亭看来,吓得偷看的众女羞红了脸,急忙正襟危坐。 脸上羞意刚平,就见柳五引着诸男上了凉亭,一时间把本来宽敞的凉亭挤得满满当当。陈家众女起身与康郡王等人见了礼,将石凳让了出来。 柳五一脸笑意地看着婉慧,道:“大表妹当真好福气,找了个如此文采出众的翩翩公子做夫婿!” “多谢五表哥夸赞!”婉慧红着脸谢了,不知所以的站在张育身边。 ****初见亭子里的姐妹面带疑惑,便笑着将柳五刚才在桥上指着水鸢出题难为张育,却被张育片刻思索就当场作诗的事情说与她们听,众女听了忙夸赞一番,****初又道,“刚才五表哥还说了一件事,却是四meimei在柳家玩传花令,作了一首看似清淡无奇却能将梅之风骨表露无遗的五言小诗,听得姐夫钦佩不已,说要与四meimei讨教一番!” 婉君见矛头指向自己,其他姐妹神色有羡有妒,心下暗怪柳五多嘴多舌,脸上却只能带着谦虚推辞道:“小妹学识疏浅,怎么能与大姐夫相提并论?大姐夫可是实打实的举人老爷,切莫难为了小妹。” 张育却道:“四meimei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在家也听婉慧提及,说四meimei自幼聪慧伶俐,岳父大人还专为四meimei请了女西席传书授课,想必四meimei定然才学过人,不妨探讨一番。” 见张育还要坚持,婉君暗骂张育不识趣,今日康郡王也在场,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当着外人作诗作词?看见身边婉如红着脸偷看那康郡王,心生一计,拉过婉如笑道:“大姐夫过誉了,我不过是能识些字罢了,哪是什么才学过人?六meimei倒是天生慧根,又自幼同我一起跟西席进学,不妨让六meimei代小妹作上一首。” 婉如冷不防被她拉出来,闻言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哪会作什么诗,没得扫了你们的兴致!” “六meimei何必谦虚?不如就以漪莲台的景色为题,略作一首如何?”婉君还靠她来为自己挡着,哪会让她退却? 婉如还要再推辞,却见柳五笑着拍手,“以前没见识过六meimei的才识,今天倒开了眼界了!” 婉如心中恼恨,知道婉君这是拿自己当了挡箭牌,又见众人都起了兴致看着自己,脸上殷殷带着期待,心知今日是躲不掉了。偷眼看了周天澈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发起烫来,有心想在他面前显露一番,便朝亭外望去,脑中极力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