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白姨娘意欲何为
守门的婆子喋喋不休的说着陈正安的风流韵事,婉君单手扶额,只觉得头疼不已,这种事情她一个做女儿的如何插手? 偏偏那婆子说的口沫横飞,任由如意眨着眼睛使眼色偏生看不出来,说完了事情原委朝着柴房连呸几声,“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然后一脸讨好的看着婉君,心想自己替太太拦下了心头刺,四小姐怎么不得好好奖赏她? 婉君戚眉看着柴房的门板,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才好,那婆子见婉君不言语,还以为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吓到了,掐媚的赶忙献上计策,“四小姐莫心忧,依奴婢看,这等子贱婢就应当乱棒打死!也好给家里的小丫鬟们提个醒,别整日不安分就想着怎么爬上主子的炕头!” “住嘴!”如意见婉君神色越来越难看,急忙冷了脸色呵斥,“这事自有老太太、太太做主,四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能当着小姐说这种胡话!” 守门婆子闻言心下一惊,又见婉君脸色难看,伸出手连连在自己嘴上拍了几拍,道:“是是是!是老婆子胡言乱语!还请四小姐宽恕!” “算了,今日是大姐喜宴,家中宾客繁多,现下也顾不得管她,就劳烦两位仔细看住她,等宾客散了再禀了祖母和母亲,由她们发落。”婉君对那婆子摆摆手,从如意手里要了荷包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分给二人,“今日两位受累了,为了制服她也受了些拳脚,这些拿去买些补品。” 两个婆子看见银子眼睛一亮,假意推辞了两句便笑眯眯地接了,又听见婉君嘱咐切不可让人跑了,也不能短了粮水,忙揣了银子点头称是。 眼见得离开席的时辰不远,婉君这边交待好了准备去旁边的公厨看看,还没走几步就看见白姨娘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聘婷而来,见到婉君,一脸焦急地问:“我房里的碧青跑了出去,听说是让四小姐关来了柴房?” 婉君眼睛一眯,眼神凌厉的扫过两个婆子,莫不是她们报的信?怎地白姨娘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赶到柴房来了?抬眼正色望着白姨娘,沉声道:“姨娘来此所为何事?” 白姨娘却是满脸笑意,轻声道:“碧青是我房里的,即便有什么事也该由我管束,就不劳四小姐费心,我来这里是领人的。”声音虽轻,却是十分的倨傲。 “姨娘既然得了消息,便该知道碧青在老太太院子里大声吵闹,今日府里来了许多宾客,若让人瞧见不免说咱们陈家没有规矩,连个丫头都敢闹到老太太那里。既然姨娘管不住她,领回去做什么?”说着,婉君抬眼瞟了白姨娘一眼,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再让她跑出来一次,闹到前厅里去?如此,我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斥责。白姨娘不妨被婉君抢白,脸上白了一白,忍了怒气强笑道:“四小姐可知道碧青犯了什么事?” 见婉君颔首,白姨娘笑意更深,“难道老爷的私事还能由四小姐插手不成?四小姐虽说跟着管理中馈,但子不言父过,四小姐尚未出阁,还是不要给自己揽这种是非的好!” “哼!”婉君看着白姨娘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管?子不言父过?难道我还需要白姨娘来教导不成!” 白姨娘听了面带得色的看着婉君,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不顾脸面管她父亲的风流韵事不成?只要绕开了婉君,她就不信凭太太那种柔弱性子,还能撑破大天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笑道:“既如此,还请四小姐把碧青那小蹄子放出来,让婢妾领回去好好管教!” 婉君却是含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的白姨娘莫名,“四小姐看什么?” “我自懂得子女不能插手父母之事,却不知道……”婉君笑着摇头,“一个妾室也有权利发落家主的枕边人?莫不是在白姨娘心里,老太太和太太都是做不得主的么?” 白姨娘脸上僵了僵,随即笑道:“婢妾原本也是要管教一番,然后交给老太太定夺的,咱们陈家,做主的还是老太太,自然不会越了老太太去。” 白姨娘虽然对婉君的讥笑气愤难耐,但她不是那没有头脑的,本来老太太就在她算计之内。陈正安子嗣单薄,不过只有六少爷一根独苗,白姨娘生婉如的时候一心以为是个儿子,结果生出来又是个女儿,失望之下郁郁寡欢,不思茶饭日渐消瘦,生育后元气没能及时补回来,伤了根本,后来几番努力都难以有孕。自己生不出来,只能想办法让别人来生,不管是谁,只要生下儿子六少爷都不再是长房独子,到时候她自有办法将庶子弄到自己名下养着,将来这陈家家业必有她的一份! 如今碧青终于有孕,说不得怀的就是个带把儿的,白姨娘盼了数年当然不能让她落在婉君的手里。万一婉君起了狠心,直接打死了了事,白姨娘多年苦心经营岂不毁于一旦?碧青对婆子说白姨娘要禀了老太太将她打死不过是做做样子,老太太一心企盼长房能多子多孙,如何会让人害了陈正安难得的骨血? 即便要打死,也要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至于碧青生了孩子之后如何,根本不在白姨娘的考虑范畴! 婉君自是不知白姨娘的如意算盘,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碧青是白姨娘的贴身丫鬟,如何会藏了三个月才被发现与父亲有染?刚才她见碧青脸色红润,体态丰腴,分明是好吃好喝细心养着的!再者,白姨娘既然前几日就发现了,为何不早早的说出来,非要等到婉慧婚宴这天,一个看不住就让她跑了出来? 父亲醉酒摸错了房门,难道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没一个发现的?白姨娘整日关注着父亲的举动,如何那一夜就偏偏疏漏了?又怎么会那么巧合,一夜露水姻缘就让碧青怀了孩子? 桩桩件件都透着古怪,就不知这白姨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婉君睨了她一眼,只觉得碧青不能让她带走,这主仆二人像是串通好了一般,一个去找老太太闹腾,老太太没见着反被关了起来,另一个就急急忙忙来要人,说是要领回去管教,却是怕自己插手。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不能让白姨娘领走就是了,婉君打定了主意,敛了神色道:“既然姨娘知道此事应由老太太做主,那便回去罢,将碧青关起来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有什么事,等今日婚宴散了,自有老太太做主!” 白姨娘见婉君又搬出了老太太,银牙暗咬,无奈道:“碧青腹中的好歹是陈家的骨血,是去是留还要看老太太的意思,还请四小姐交待下人,莫疏忽大意了,万一老太太想要留下碧青肚中孩子,若是照看不好,出了岔子可不好跟老太太交代。” “这个自然。”婉君颔首。 白姨娘行礼告退,临走还看了柴房门板一眼。婉君冷眼看着,心里越发琢磨不透,碧青说白姨娘要将她打死,此刻白姨娘却担心起碧青腹中的孩子,虽说话语里都是怕老太太怪罪一般,但她脸上的担忧却不是作假。 难不成白姨娘想让碧青生下孩子?! 婉君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又自己否定了。碧青若真得以生下孩子,势必要开了脸抬做姨娘,若生的是个儿子,更是一步登天,白姨娘如此精明,怎么会凭白让一个丫鬟爬到她头上去? 或许,真的如碧青所说,不过是父亲喝醉了酒摸错了床,阴差阳错有了这个孩子? 等忙完了婚宴,碧青自然要交给祖母和母亲发落,依着祖母一心想抱孙子的念头,和母亲柔弱无争的性子,碧青的孩子八成是要生下来的。碧青好歹是白姨娘房里伺候的,将来若是得了势,多少也要顾念些主仆之情,难道这就是白姨娘的目的? 越想越乱,婉君觉得自己想的头都涨了,如意见她脸色不好,不禁心疼道:“小姐要不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厨下的事奴婢去看看便是。” “无碍,咱们还是去厨房看看,今日几十桌宴席,来的大多又是爹爹的同僚和与咱们有商业往来的商贾,若是出了差错没得叫人笑话了。”婉君摇头,轻叹一声暂且将碧青的事情放下,又叮嘱了看守的婆子一番,让如意和吉祥扶着去了公厨。 柴房本就在公厨的院子外面,离着厨房不远,主仆三人说话间便进了厨房的院子。 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外请的十名大厨和陈家原本的五名厨娘正在院子中临时支起的锅灶前颠着铁勺炒菜,院中一张十尺长的案子上摆满了凉菜素拼,几十个打下手的丫鬟小厮散在院子里,添柴的添柴,洗菜的洗菜。虽是忙碌,却也井井有条,见到婉君进来,忙停了手上的活计给她行礼。 婉君笑着让他们起了,走到摆满盘子的案前看了看,婚宴用的八道凉菜已经准备妥当,十道热菜也差不多洗完切好放在柳条编的菜筐里备着,一甜一咸两道汤正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响泡。
笑着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当下会意的站在院中扬声道:“大家今日都辛苦了!四小姐体谅大伙儿,已经安排了账房备下了银子,等忙活完了就请管事去账房里领了赏银,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众人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朝着婉君拜谢,“谢四小姐赏赐!” 女眷的宴席摆在老太太的漪莲台,此时天气渐暖,莲花池边上的几颗抱柳已经吐了新芽,池里的冰也已化了,依稀可见几株青嫩莲尖破水而出,水清柳绿十分雅致。十几张铺了大红绣金喜字桌布的圆桌就摆在莲花池边上的空地上,一边傍水,一边依着假山,假山下的花圃里迎春花怒吐黄蕊,迎风而摆。 开席的时间将至,陈家的三位太太也都陪着前来道喜的女眷们到了漪莲台,丫鬟们托着食盘鱼贯而来,将凉菜一一在桌上摆了,接着现炒的热菜也开始上桌,等汤盆摆好之后,陈家女眷便引着众人入席。 由于同来的有不少年轻小姐,陈家诸女便分散在各席相陪,婉君招呼了一番刚要在柳家表姐桌上坐下,就见老太太坐在首桌上朝她招手。婉君只好歉意的冲众人笑笑,朝老太太的桌上走去。 “快来见见,这一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梁大人的夫人,御史大人公务繁忙抽不得空,特意让梁夫人代为祝贺的。梁夫人听说了你与那魏三小姐的事,想见一见你。”老太太笑着将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富贵端庄的妇人介绍给婉君。 婉君听了不由吃惊,左都御史可是都察院的主官,官居二品,下属家有喜事派人送个礼已是荣光无限,竟然让他夫人亲自来了!而且还要见她,婉君心里惶然,急忙规矩的施礼道:“婉君见过梁夫人,小女不知梁夫人大驾光临,礼数不周请夫人见谅。” 梁夫人笑着扶起她,拍着婉君的手对老太太道:“早就听闻贵府四小姐聪慧过人,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所说,老太太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我这孙女儿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算不得什么。”老太太忙谦虚道,看着婉君的眼中却含了十分的满意。 婉君被梁夫人一番夸赞,心里不明所以,脸上却是羞得通红,行礼谢了站在一旁。梁夫人仍拉着婉君的手,又道:“听说四小姐跟着学习中馈,今日大小姐出嫁府里忙而不乱,想必也有四小姐几分功劳,我看着十分欣羡,我那女儿比四小姐还大了两岁,还整日懵懂不知分寸,改日四小姐若得了空,去我家指点一二。” 婉君急忙推让,连说不敢,又见桌上众人等着开席,便想告退回去,梁夫人却说,“不如就让四小姐与我们同席,也好话些家常。” 话一出口,其他女眷皆变了神色,能与老太太同桌的,除了府中贵客便是陈正安上司的夫人太太,婉君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如何能够同桌而食?老太太没有防备,一时僵着笑脸不知如何开口。左都御史梁秉修官居正二品,掌管都察院,梁夫人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是今日女眷中品级最高的,她开口留婉君同桌,其他人即便有异议也不敢说什么。 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官家夫人太太们同桌,毕竟于礼不合。 婉君忙屈身拜下,不卑不亢的婉言谢绝,“多谢夫人厚爱,但尊卑有别,实不敢与夫人同桌,还请夫人勿怪。” “好好,是我疏漏了,四小姐的规矩果然教的好,陈大人教女有方啊!快起来回去用饭罢,再不开席,想必各位夫人太太都要饿坏了,可是我的不是了。”梁夫人笑着扶她起来,夸了几句又故意取笑几句,缓和了气氛。 回到柳表姐桌上,婉君这才大喘口气,心道这梁夫人倒是不拘小节,只是若真在老太太那桌用饭,只怕自己要食不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