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结善缘（上）
这一带很幽静，行人来往不多，从二楼居高临下看去，俞秀玉远远瞧见有个妇人从一条巷子里出来，脚步忽匆匆，一溜小跑，怀里象是抱了个小孩子，说是‘象是’，是因为那孩子连头带身大半被遮在一件大人的衣衫里，仅露出一截短短的裤腿和小鞋子。 那妇人跑得风快，从一条巷子转眼蹩进了附近的另一条巷子里，俞秀玉起初的印象是认为：这小孩生病了，被其母带去就医了。 可是不知怎的，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脑子里电光石火的一闪：她猛地捕捉到了不对劲地原因。 “澈澈，快！找到那妇人，什么也别说，先把孩子夺过来！” 江心澈不明所以，但对她的决定向来是毫不犹豫地去执行，施展轻功从窗口直接飞出，复又跃上了另一处屋顶，居高临下看准了，飞檐走壁，数个起落，急追上。 二话不说，凌空而下，劈手出击，夺过孩子，那妇人起先惊乱得愣住了，而后掉头就跑，被他踢了一块小石子正中腿弯，摔了个结实，跑不起来了。 待江心澈抱着小孩，押着那妇人出了巷口，正遇见俞秀玉和一帮子金吾卫们匆匆赶到。 那妇人撒泼，叫起撞天屈来，硬说江心澈强抢她的孩子，要告官。 茶馆里也出来不少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的。 俞秀玉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孩童，约摸有两三岁左右，顶发是桃心形，是个小男孩儿，生得人参娃娃似的白胖可爱，穿一身锦缎小衣裳，带着个金项圈，却被裹在一件半旧葛布的大人衫里。 再看看那妇人身上明显不是一个阶层的穿戴，长相方面也毫无相似之处，疑心上升到了十分。 俞秀玉冷笑一声，语声淡淡：“先把孩子送到医馆救醒再说，如果是我弄错了，会赔你十两银子，外加道歉，你，跟着来吧。” 那妇人满脸惊慌，只嚷着把‘孩子还我’，一双眼直往周边人缝处乱溜，看来急着要逃走。 俞秀玉心中已然定案，吩咐道：“别让她跑了，带孩子去医馆。” 她从江心澈手中接过小豆丁，手法极熟练地抱着，乘坐上马车，殷卓、高承悦等人押着那妇人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西辅城的一家颇有名气医馆，坐堂大夫一诊，道：“这小孩是中了迷药。” 众人大哗，那妇人自知败露，吓到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问她掳了谁家的孩子，却失禁装死不开口，周翔让一名金吾卫从街面上找了捕快，押那女拐子去了太守府衙。 高承悦笑道：“殿下，你怎么知道那妇人是个拐子？莫非是洞悉人心的仙法？” 众人都很好奇，支愣着耳朵听。 俞秀玉笑了笑，道：“没什么仙法，你没见那妇人抱着孩子跑，两腿倒腾得那叫快，颠得够呛，手却不托护着孩子的后脑或脖颈，任他的头左摇右晃，哪个亲娘舍得这么折腾亲骨rou，再说，在热天里用件大人的衣服蒙个严实，有种可能是小孩生病了，本就病着，她还这么不顾孩子的死活，肯定有问题。” 这么说着，心中有些黯然。 她想起了龙龙弟弟，当年同住老宅的二婶怀孕时，她有八岁了，天天听肚皮，盼小弟弟或小meimei出来，五堂弟龙龙出生后，也是她帮忙照看着长大的，两人之间的姐弟情分，要比少碰面的异母小弟要亲厚得多。 她照料小孩子算得上是熟手，知道抱幼儿时一定注意托护着头颈部或后脑，正是那女拐子毫不怜惜孩子的作派，让她觉出了破绽。 所幸那小豆丁迷药受的轻，经检查全身上下也无伤无碍，不久就被救醒过来，一见床边上全是陌生人，马上吓得哇哇大哭“要找娘”。 “小宝宝，别哭啊，你娘马上就来接你了，我来陪你玩，好不好？”俞秀玉站在最前位置，柔声细语地哄他。 那小豆丁看着蒙着面纱的她，呆了呆，又继续哭。 俞秀玉认为得给他个玩具，来转移注意力. 略一思索，有了主意，她记得年礼中有一大包颜色各异的气球，（本来是办年货时和春联、福字等一道，准备扎气球妆点老宅的过年气氛的）。 她手掌轻启，脑波一动，从空间里调出一个粉红色的来，因为她的位置最靠前，背对着众人，只有这个在病床上的小豆丁看到她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吃惊地又不哭了。 她面纱也不拿去，只是直接吹了气球，待气球膨胀到适中程度，拧绞了一下气球嘴，然后吩咐药铺的伙计，拿根麻线扎系紧了，用手打排球似地掂动，那气球在空中飘上飘下，那小豆丁立刻乐了，含着泪花，伸出藕节般的小胖手直嚷着“要要！” 俞秀玉递给他，他欢快地将这个粉红色的气球掷来掷去，俞秀玉又把飘飘荡荡的气球打回给他，他咯咯直笑，哪里还记得哭。 医馆里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有趣，也不知这粉红色的物事是什么，挺好玩的样子。 “小宝宝，你真聪明，这么快就会玩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豆丁边玩边奶声奶气地答道：“我叫麟儿。” “麟儿，名字真好听，你几岁啦？” “三岁。” “哇！三岁就会回答问题了，真厉害啊，那你知道你爹爹叫什么吗？” “爹爹就叫爹爹啊。”小豆丁一边玩，一边随口回答。 俞秀玉苦笑了，这孩子还太小，听他的乳名以及锦衣金饰来判断，必是富贵人家出身，不过也不着急，肯定有人会来寻的。 “你叫什么？以后你都要陪我玩。”那小豆丁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想来在家里也是极得宠的小太阳。 俞秀玉想了想，觉得叫什么jiejie、姨姨、姑姑之类全都不妥，于是道：“你可以叫我安缇（Aunt）。” “安缇？”那小豆丁奶声奶气地重复，说得倒是很有英文味。 “嗳！乖了！乖了！”她应个结实，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可爱的小豆丁哄到住的园子里玩玩，再等孩子的家人来接。 忽然店门外进来了几个戎装士卒，“这家掌柜的何在？出来接提督府的军令。” 药铺伙计立刻去后面找掌柜，那掌柜走出，陪笑寒暄，接令一看，立时有种面色如土的架势。 “军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爷们还有要事要办，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求军爷宽限几日，小人只是个分店掌柜，不是东家，要征调我堂的大夫、还有这么多药材，小人也做不了主，需快马禀明一下东家定夺，请军爷行个方便。” “放明白点，这是军令，逾期者斩。”领头的士卒口气很横。 掌柜又示弱又塞茶水银子孝敬，好说歹说，也没受到通融，送走了这帮不速之客，忙找了二掌柜等人去后面帐房商谈对策。 军令？征召大夫和药材？ 俞秀玉心下打了个突儿，别真是她一语成谶，韶军发生疫病了吧。 这时注意到除了她和江心澈、金吾卫们一行人，从茶馆、街上跟进来看热闹的，还有原来的就诊病人......医馆里人聚得乌泱乌泱的，油然联想到传染性病毒。 她是有轻度洁癖的，更觉得这里不宜久留。 所以等气球复归她的手时，她用一种轻快的口吻说道：“麟儿，这儿地方太小了，我们换个地方去玩吧，要不，我请你去我家玩，我家还有好多好多玩具呢，我叫人通知你娘，去我家接你好不好？” 那小豆丁歪着头，挺认真地想了想，神态很萌，然后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我们走吧！” 小豆丁双臂一张：“抱！” 俞秀玉手中正拿着气球，眼光朝旁边一掠。 高承悦抢先笑嘻嘻地上前，道：“我来抱你。” “不要！我要安缇抱！” 高承悦故意瞪眼：“敢拒绝本公子，偏要抱你。” “你抱我，我尿你身上。”小豆丁不甘示弱地大声威胁。 众人听言大笑。 俞秀玉也哭笑不得，这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她也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小家伙浇灌一番，于是笑道：“麟儿你三岁了，是个小小男子汉，不能总要人抱，来，让大家看看，你能走路走得很好，如果表现好，我就把这个气球宝贝送给你作奖品。” 小豆丁果然被激起了好胜心，被她牵着手稳稳当当地走出门去。 出了医馆，要上马车时，俞秀玉俯身抱起小豆丁助他上车，哪知那小家伙忽然伸手一把扯下她的面纱。 金吾卫们和一些要散的“观众”随即看到了她的面容，而她只注视着这小孩，神色平静。 小豆丁见她没有怒意，却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小声软糯糯地求饶：“我想看你长啥样，安缇，别生气。” “你刚才让我抱，就是想扯我的面纱，对不对？” 小豆丁扁扁嘴，怯生生地点点头，摊开一只很是白胖可爱的小手掌，奶声奶气地说：“麟儿错了，让你打手心。” 俞秀玉被他逗得笑起来，轻轻捏捏他的小鼻子，笑嗔道：“你个小淘气，真会抖机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