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日子渐好
到底是山路崎岖，又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颜舜华便思虑着要早些回去才是。看了一眼笼烟阁堂上的漆墨雕花挂壁的自鸣钟，时间乃是未时初刻，虽还早，却是当归了。 “夫人，我还有些事要办，故而不能久留！恕我先告迟了……”颜舜华恭敬地冲钱号拱手告辞道。 钱号一听，情知多做挽留无意，遂笑着应了，又冲银来使了个眼色，银来便一溜烟跑回了笼翠阁左侧的偏房去了…… 钱号则陪着颜舜华说了很多客气话，无非是夸赞颜舜华的医术超群，医德高尚之类。颜舜华情知这是钱号担心自己不用心为沈青溪医治，在给自己戴高帽子，而且也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她便也不多说，只是陪着笑，承诺会对沈青溪的病情上心。这种没营养的寒暄一直到钱号说起她之前的那名老者提出“割之”之法，她才挑了挑眉，有点兴趣。 “大夫，你是不知！我之前观那名老者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望闻问切都像那么一回事，谁知末了，他却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当时我就气糊涂了，冲他吼了一声“滚——”谁知，那老者却一脸恼羞成怒，说我没给他诊金，还说我的青溪性弱，不是真男儿……我就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哎，真真是想起来就要气死人……要不是后来青溪发了话，我才不会给他一文钱，也罢，只当是花钱为青溪做功德了……” 钱号自顾自的说着话，偶然抬头一瞥，却见颜舜华皱紧了眉头，便认为自己老是诊金、诊金的说个不停，实在不妥，遂冲颜舜华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只希望大夫不要见怪才是，我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没别的意思……”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见颜舜华依旧一脸沉思的模样，心一横便索性把原先的打算说了出来——“说起来也求大夫莫怪，并非是我小气，原本确是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诊金的，只是到底今天是第一天治疗，大夫家住何处我又不知，故而便私自留了个心眼，这先付的二十两银子便权当是定金好了，等痊愈了，我自会不亏待大夫的，还望大夫能体谅我这可怜的做娘的心才是……” 钱号说着，又不住的拿眼睛唆颜舜华。 颜舜华没想到钱号想的是这一茬，不过听钱号这么说，也觉得之前自己埋怨她小器有点冤枉她了，便不好意思的冲钱号笑笑，方道——“夫人想多了，我原是在想那名老者其实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说到这里，颜舜华因见钱号眉头一皱，便慌忙解释道——“只是沈少爷的病情还未到那一步，况就算真的到那一步，那样做也确实风险大了些……" 钱号还欲说什么，银来却是带着两个梳双髻的小丫鬟来了，那小丫鬟手中均是托着绘有凤鸣牡丹漆了粉漆的托盘，托盘里面则是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两件直缀绒的，分别是官青色与湖蓝色。两件丝褶的，分别是亚麻色与青灰色，颜舜华不禁有些愕然，钱号对她确是重视了，就冲这份心，她若不为沈青溪好好医治，光是她自己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钱号则笑道：“也请大夫莫怪，到底是人靠衣装佛看金装……”她说着忍不住瞥了一眼离之不远处的连管事，方又转回目光，真诚的冲颜舜华道——“我也没有大夫们的尺寸，只是略微看了两眼，让去成衣店里拿的，这都是新做的，还请大夫不要嫌弃……” 颜舜华岂有嫌弃之礼，她之前穿家中小厮留下的破衣服心中本就有些不喜，当然并非是嫌破，而是别人穿过的，又是从未谋面过的男子穿的，心中多有别扭。眼下钱号体贴的准备了衣服，她便也是喜欢的，又想到现代的病人家属多喜封红包给医生，为着却是打算着医生收了红包后会放心，不收则会忐忑的心理，便含笑受了，又一再承诺明日辰时一定会来，方携了芸香离去…… ******************************************** 出了沈府的大门，芸香脸色便猛地一沉，却也不说话，只拉着颜舜华快速走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待瞧了四周，发现确无其他人，芸香便瞥了一眼颜舜华，一脸愠怒的说道—— “玉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乳中xue是什么意思？” 颜舜华自从瞧见芸香阴沉的脸色时便一直惴惴不安，现在终于等到了芸香问话，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讪讪的冲芸香笑笑。 从这个身子的记忆里得知，芸香自幼乃是玉娘的婢女，玉娘深受颜老爷喜欢，故而常会给她看一些xue位图及认识一些草药、还有基础药理，而这些芸香作为玉娘的贴身婢女乃是一直陪着边上的，自然知道些…… 芸香却不领颜舜华求饶的笑意，一瞪眼，又道——“我们虽是一身男儿打扮，可到底是女儿家，身为女儿家本来进入男子寝卧之处就有失礼仪了，可是玉娘你竟然又……那个xue位，这要被干娘知道，干娘不气死才怪！” 说着，芸香又眼圈一红，自责道：“原也怪我，只顾想着你自大病初愈后，变了不少，又心疼老爷在狱中，才允了你……”芸香说着又轻轻的叹一声气，有点愧疚的望着颜舜华，“玉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阻止你的……” 颜舜华打量着芸香话说完了，才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以为在秣陵，还有谁敢提亲不成？”见芸香止住了哽咽，她又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不也放下了贵夫人的架子，去做了卑贱的洗衣娘吗？再说了，外头多少贫苦人家的女儿不都是抛头露面的，或者更差的自幼便被卖进主人家，签了死契，连个自由身都没，可是她们不都咬着牙活下来了……此一时，彼一时，走一步看一步吧！到底今日赚的二十两银子那可是母亲要洗大半年的衣服才能换来的…… 再说了，你回去不冲母亲说，她又怎么得知，我们只推给斗斗带来的野味深受市井欢迎，卖了大钱便是……”她说完，又觉得这样是欺瞒了尉迟氏，可一想若是让尉迟氏知道，只怕自己想存钱攒银子的计划就要落空，那么关于想办法营救现世的父亲就更成为一纸空话了…… 颜舜华想到这里，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芸香则迟疑的问道——“真的要瞒干娘” 颜舜华点点头，又道——“瞒到存够可以到建康城的银子再告诉她……” 芸香一听颜舜华的计划是要到建康城，却是“唬”了一跳，忙问——“去哪里，玉娘你岂不是又要陷入危险？” 颜舜华却是笑着将话题转移了其他地方上。芸香虽说现在与颜舜华姐妹相称，可到底曾经自幼便是颜舜华的贴身婢女，在她面前总是习惯伏小的，故而见她不乐意说，也不敢再问，只是顺着颜舜华的意思说接着话。 ********************************************************* 一时，二人拿着银子，去了油店，打了些香油，又去集市上称了一斤牛rou，买了把香葱，还有辣子等一些调味的东西，商量着晚上回家包顿饺子与爆炒个天精草，香调个柳芽菜，再用在山中寻到的菌菇合着兔rou煲个汤。 因了二人的衣着破陋，又兼着一脸菜色，这一路买东西，商家便多有轻视之意，颜舜华倒也不在意，只是芸香却有些微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