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遭责问
我在珉钦殿等他回来。晌午的点心都已经拾走了，留了一碟在桌上，我吃了两块，吃不下了，无所事事的晃荡。 夜幕渐垂，福安来询问是要先用晚膳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 “等王爷回来吧。”我说。福安听了便退下了。 那一瞬间，我仿佛一下子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心里竟冒出了一丝丝温馨的感觉。 估计到亥时了，福安突然来禀，说他回来了，和冼王爷一起，并提醒我该去迎迎。 兴许他今天就是和冼王爷出去的。 我忙跟着福安，刚赶至前厅，见他们也才刚进门。 奴仆正为他褪下外氅。冼王爷坐在离我很近的红木台子上晃荡着腿。 一时不知该向谁行礼，想到冼王爷是客，便先向他行了礼，谁想他竟然伸手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我的头：“免了，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心里为冼王爷这略显亲昵的举动慌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他，还好，他正喝着水，没注意这边。想是渴坏了，竟然直接对着茶壶嘴儿灌。我转过头，竟看见冼王爷正笑着看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也许是我的多心。 待他放下那茶壶，我才过去屈膝轻轻叫了声：“王爷。”结果他竟然跟没看见似的，不理我，也不叫我起来，只吩咐福安在前厅布晚膳。 弄得我呆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起来，冼王爷在一边笑着冲我抬了抬手暗示我。我会意，起了身。 又看了看他，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还是不理我。看他肃着的那张脸，好像有些不高兴。今天清晨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不禁有些心虚。 福安带着奴仆进来布了饭菜酒觞，我站在一边，心里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过来了。正愣神忽听冼王爷招呼我：“蔷薇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我见长空硕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奴才们忙活，但是我总觉的，他虽然不看我，心神却全都在我这里。我蹭过去坐了。 我有些紧张地绞着手绢，那些奴仆刚下去，忽听冷冷的一声响在耳边：“倒酒。” 这话总不可能是对冼王爷说的，于是我执起酒壶，小心地给他斟满。又给冼爷满上。 见他们动了筷子，我才动筷子，可能因为心里的不安，这菜虽好吃，却嚼不出个滋味儿。 冼王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什么，仿佛是什么屯粮，修城的事情，我也无心去听。 他听了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 “王爷。”我试探地叫他。 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我。 “今日大长公主叫我进宫去了一趟。”我说。 “嗯。”他听了只是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喝酒吃菜。我却还是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我没有再擅自多言，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给他添酒。酒过了几巡，冼王爷便告辞了，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 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他已经不动筷子，就只是喝酒，喝空了，我就再给他斟满。怕他喝醉了，但我绝不敢去劝他。 “方才那话没说完。”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手里的壶差点掉了。 “嗯？”我惶惶地抬起头看他。 “大长公主叫你进宫，后面怎么不说了。”他直视着我问道。 “没……什么，”我看了看他，掂量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她嘱咐我以后，要尽心服侍王爷。” 他又仰头喝空了一杯，放下酒盏，沉默了好久才问我：“你在官邸住的时候，私自去过一次牢狱？” 我的心里一凉，看来他从进门脸色就不好看，正是为了这件事。 我沉默着不说话。 “去干什么了。”他问。 “去……”我支吾着，下意识捏紧了手。我真的没想到牢狱一行，会造成这么大的动静。不知被谁的耳目盯上，而且还惊动了大长公主。现在他也来问我了。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凉薄而犀利。我更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他的声音越发寒凉起来，“耐着性子好生问你，你却不讲。难不成非要我赏你鞭子才行！” “不是，”我立即慌起来，边摇头边摆手，“我是怕王爷生气。” “知道我生气，你半夜乱跑什么！”他喝斥起来，见这话一出我抖了一下，他便又压下火气道：“我不生气，你干什么去了。” 可他那脸色明显就是在生气，我边小心地看着他，边抖抖索索语无伦次：“是去送钟离，王爷，我没想到会这样，要是知道会惹麻烦，我就不去了。今日大长公主叫我进宫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的。那晚钟离忽然冲进来，说是听了不该听的话，她说自己就要死了。之后话没说完人就被带了出去，好久都没消息，再也没见她。钟离是我在琅秀殿时的姐妹。我到官邸住的时候，听到那些下人说，王臾家灭门了，说大长公主的女儿刮花了脸自尽。我就想起了钟离临别的时候跟我说她听了不该听的话，也说起王臾家的祸事。她之前就跟我讲过，说王臾……” “先停了！”他喝斥着挥了一下手，“你先把气儿理顺了再说！” 我噤了声。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大长公主都问你了什么？” “没有问什么，只是嘱咐我，不要对外人说是用钟离顶替了她女儿。说那晚几位近臣就在商议找个死人替代王若的事，可是钟离偏偏就在外面听到了这些话。” 我将整个情形又细讲了一遍。包括钟离跟我最后分别时的情形以及我在牢狱中做过的事。 “就这些。”他听完竟这样问我。 “就是这样了。”我忙点头。 “你几时与那些舞姬交好起来了。”他问。 “就和钟离最好，当初只有她待我好的。”我说，“其他的，都是因着后来王爷尚且眷顾我，才对我不错。” 他又沉默了下来，任我在一旁站着。过了好久，他才问：“你知道王臾家是怎么回事？” “不知，”我摇头，“只听闻说是私通了外邦。” “他与楚国暗自结好，有密信来往。”他顿了顿又道，“这本与你扯不上干系。可传闻你父亲也与楚国有勾结，甚至撺掇瑶王与楚国结盟，背离大呈。” 我心下一寒，不说话，只是望着他。 他继续说：“你来呈国，一直就被人非议说是你父亲心怀叵测。加之我将你收在身边，许多老臣子皆有不满。在我面前便有微词，背地里更是谣言不断。你如今又自己生事，你道是为了什么情意去给个死人送葬，殊不知暗地多少眼睛盯着你。你去的那地方虽都是死人，却最是个是非之地。” 他这一番话无疑又是对我的当头一击。真的没有想到，除了大长公主今日嘱咐的那些，竟然还这么一档子事。 “王爷，我都不知道的。我只是为了钟离才去的，并不是我父亲的意思。”我茫然地冒出一句。 “现在我对你说了，你从此便应知道。莫要再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说。 “嗯。我知道了。” 我正应着，福安进来说是后园的什么阁子已经打理妥当。 “嗯。去看看。”他说着站起身，然后朝着我伸手。 我知道方才那些事他已经不跟我计较了，忙凑上去。他便就势将我一把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