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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的话说不出来,两个人静默以对,还是静安师太先开了口,道:“此去一路艰险,你心中可有计较?” 楚环讶然的抬头,不知道静安师太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见她唇间一抹淡笑,指尖的念珠缓慢的一颗颗划过,眼中的悲悯之色让自己胸口顿时有点发堵,便道:“师太说的哪里话,楚环此去,有柳大人相护,能有什么艰难,便是有,柳大人待我们母女有恩,就算结草衔环,楚环也是心甘情愿的。” 静安师太看着她一脸坚毅的神色,暗自摇摇头,心道:这孩子心地纯净,这世间险恶,她又哪里能有什么体会。楚环咬咬嘴唇,道:“师父,楚环这就要和娘亲下山去了,山中露重风大,师太要多加保重。” 静安师太点点头,楚环站起身,深深的拜了几拜,正要退下,就听静安师太缓缓言道:“楚环,既然今天我受了你的礼,将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许你来寿仙庵找我,虽说如今我已是方外之人,或许,还是能祝你一臂之力。” 楚环一惊,站住脚步,回头看时,静安师太却一如平常,已阖了双眼,口中微喃念诵佛号了。 出了山门,楚环最后一次回头看看自己住了许久的地方,放下心中最后一丝不舍。转头踏上柳贽派来接她们的肩舆,带着柳府的随从,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坐着肩舆,随着山路起伏上下晃悠,楚环却咬着帕子开始出神,心里一阵犹豫一阵期盼,想着下山前静安师太的那几句话,又隐隐觉得不安,可终究还是心中的期盼压过了一切,她很快就放下了那些忧虑,一心一意的想着一会见到柳贽时候的情景。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他们到了柳府的时候,早有管家等在门口,说相爷有公务在身,已经进宫去了,请楚小姐直接去别院安置。 余mama早就安排了软轿送楚环娘和下面的人过去安置过了,现在见管家这般说,也不意外,只是凑上去询问她们的去处,只听管家笑道:“相爷留了话来,说两位mama既然上山跟了楚姑娘这么久,想来已经和楚姑娘熟悉了,倘是再找别的人服侍,恐也不得姑娘的心,不如都跟去净华园,两位mama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该如何调度人手,想是也不需再多加吩咐。” 这话一说,余mama倒是没怎样,安mama早掩不住喜色道:“既如此,那园中的丫鬟婆子,大管家可有安排?” 管家笑道:“正好有几个还没领了差事的,一会安mama带去给姑娘看看,挑伶俐的留下使唤吧。” 安mama满意的点点头,心想相爷果然待这位楚姑娘不薄,自己这回的宝想是压对了人,遂又多问了些琐碎事。那边早停了抬青衣小轿,安mama这才引着楚环坐了上去,温言道:“姑娘一路劳顿,还是先去净华园歇歇吧,相爷这一进宫,恐怕得等到晚上才能得闲。” 楚环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先过去吧,等大人回府了,再来拜见。”安mama笑着点点头,殷勤上前去,打了轿帘,刚要伺候楚环上轿,就听身后一声娇喝:“给我站住!” 楚环一愣,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一个人已经直冲了过来,随后自己的肩膀就被大力扳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了过去。她手忙脚乱的一把捞住轿门,才险险的稳住身子。这还没进门就丢了脸,身边还有这么些人看着,肯定会传到柳大人耳朵里去,楚环的脸顿时热了起来。 说不出是怒是羞,拍开安mama急忙扶过来的手,楚环转过身去,看一眼来人,却见是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带着个小丫头,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脸的不屑,穿一身鹅黄色的襦裙,鬓边插着一支珍珠步摇,末端坠着两粒小小的铃铛,随着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发出清脆细小的声音,煞是好听。 “你就是他们说的楚姑娘?听说表哥接你来的?”那姑娘上前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楚环,嗤笑道:“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却原来是个连身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干净的乡下丫头。” 楚环蹙眉,看她一张粉面如花般娇嫩,吐出的话却是刻薄,因不知道对方是谁,便侧过头去看安mama,那姑娘见她如此,便知她心里想什么,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也对,想来表哥也不会跟你这种人说那么多。” 我是哪种人你又知道了?楚环挑挑眉,没了站在这里听她说话的兴致,转身就要上轿离去。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还是个自己压根没见过的。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不亚于上街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又是郁闷又是晦气。
楚环沉着脸,有心发作,又担心是柳贽的亲近人,听她刚才那口口声声叫着的表哥,楚环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柳大人丰神雅淡,怎么会有这样的表妹,一定是误会了。 “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走了!”见楚环一声不响的上了轿,本来傲气凌人的小姑娘顿时气白了脸,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小丫鬟死死拉住,口中哀叫:“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这里人出出进进的。让人知道了不太好啊!” 楚环看也不看这主仆二人一眼,径自拉下轿帘,道:“安mama我们走吧。”安mama为难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气的有些傻眼的表小姐,抿了抿嘴,一抬手,让轿夫抬了轿子,自己跟在后面,匆匆的从那二人身侧走了过去。 到了净华园,楚环下了轿子,跟着安mama进了屋子,前面院子九曲回廊下面的假山池塘,池水还没有结冰,阵风吹来,泛起几道涟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这会楚环完全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景致,她一肚子的话都等着要问安mama。 进屋坐定,楚环在心里揣度了半天,一抬头看见安mama早把门关好了站在自己身前,不由的又好笑起自己来,安mama都早猜出了她的意图,自己又何必一个人纠结半天。便道:“安mama,刚才,那拦着我的姑娘是谁?” 安mama笑道:“还能是谁,要说在相府,最惹不起的不是相爷,而是这位。她是相爷的表妹,闺名唤作燕宁,自三年前那场劫难就没了依托,相爷四处打听,才把她找到接了来,又怜她失怙失恃,所以在府中无论表小姐做什么,相爷总是多了几分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