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怎么是你？”柳贽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讶异道。

    楚环瞬间又把头垂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柳贽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松开手问：“你娘病了？你是来找郎中去瞧她？”

    楚环又点了点头，小心的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腕，柳贽瞟了她一眼，抬头对已经愣在一边的掌柜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拿出来的银子应该是我给的。今天在市集，看她可怜为了讨一个馒头差点被狗咬伤，就给了她一点银子，没想到她不舍得买馒头，却来替娘请郎中看病，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掌柜的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来下台，就看见楚环一个白眼丢了过来。

    她瞪完掌柜的以后回过头，小心的瞄了眼柳贽，希望他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想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脸上不由的有些发烧，又忙把头垂了下去。

    柳贽心里发笑，看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觉得就这么丢下她好像有些不忍，便摇摇头，道：“算了，既然是误会一场，我看也就不用送她去衙门了，看样子这丫头也在这折腾的够呛，我就带她一起出去。”

    掌柜的冤枉了楚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让他道歉又难以启齿，更别说她刚才伶牙俐齿的好让人憋气，也实在下不了台，这会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听见柳贽说了这话，真如久旱甘霖般解渴，连忙笑道：“如此甚好，就麻烦大人了。”

    小六暗地里松了口气，忙也凑了上来，举着手里包着窝窝头的小包裹，故意问：“那……这个怎么办？还给不给她？”

    掌柜的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恨不得把这个没眼色的笨伙计一脚踹死，可在外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青着脸，用下巴指指楚环，含糊不清的道：“给她吧。”

    小六高兴的咧嘴笑着把包裹塞了过去，楚环却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背到身后，淡淡的道：“你拿回去吧，我不要这东西！”

    柳贽挑了挑眉毛，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倒是生了个倔强的性子。

    小六看她绷着小脸，知道她受了委屈正生气，便小声哄道：“快拿着吧，不拿白不拿，就算你不想吃，也得想想你娘。她正病着，身子本来就弱再不吃东西怎么行？”

    楚环咬了咬嘴唇，看着那包裹有些犹豫，小六说的对，如果不拿，今天的确没讨到什么东西，明明有机会让娘不用挨饿的，为了自己的尊严放弃，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走吧。”柳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迈步先走了。月白色的长衫从楚环眼前闪过，她想也不想的急忙跟了上去。

    小六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两个人出了店门，那包窝窝头仍旧捧在手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还看，人都走远了，还不快去干活！”掌柜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气咻咻的回柜台去了，小六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跟了进去。

    楚环跟在柳贽后面走了一条街，心砰砰跳的厉害，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默默的走了一路，就在楚环都觉得有些脚疼的时候，柳贽终于停了下来。

    楚环小心翼翼的站住，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存在变的更加不起眼。柳贽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她小心的样子，半天才开口道：“你既然是来找郎中的，为什么不说清楚？你知不知道怀善堂的掌柜是现在来说算的上的好郎中？”

    楚环点点头，心里有点发堵。她很后悔，但是有什么用，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求人的人会有这样的姿态，你知不知道错过一个好郎中，对一个病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争一口气，堵上自己娘亲的性命？”柳贽眯着眼睛，语气很平静的看着她。

    “他不相信我，就算我求他又有什么用？虽然没有请到郎中，但是这些钱，还能让娘吃一段时间的饱饭，如果连银子都丢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楚环咬着嘴唇，她听的出他语气中的不赞同。

    其实她也很后悔，也许那时候自己应该声泪俱下才对，可是……当听到有人污蔑自己是贼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讨回公道。

    “那为什么不接受那些吃的？”他又问。

    “……”楚环摇摇头。

    “说话。”他淡淡的加了一句，语气却是不容她逃避的肯定。

    “……反正都已经得罪了。”楚环见躲不过，嗫嚅道。

    “所以干脆得罪的彻底一点对不对？”柳贽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楚环越发郁闷，头几乎都要低到脚背上去了。

    半晌，柳贽才叹了口气，好似自言自语般的吐出一句：“想不想找个好郎中给你娘看看病？”

    楚环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有些不真实，让她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也许真的是在做梦……她抬起手，在柳贽惊讶的目光里，恶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脸蛋一下。

    顿时疼的“哎哟”一声，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马上泛出水汽，看起来……很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柳贽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楚环的脸又开始发烧。

    “大……大人，你会……帮我找郎中救我娘？”她顾不得他眼中的戏谑，激动的有些结巴，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急于知道答案。

    柳贽笑笑，忍不住屈起食指，在她鼻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温和的笑道：“我可以帮你，找很好的郎中去给你娘治病，给你银子让你们吃饱，买药，可是，我有条件。”

    楚环歪着头想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轻松的笑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的，我会做很多事情，不会的，我也可以学。”

    柳贽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这个小丫头，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而且是用这样轻松信任的神情。他摇摇头，忍不住问：“你都不问是什么条件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就不怕我把你卖掉？”

    楚环又低了头开始咬嘴唇，柳贽皱皱眉，不赞同的道：“不要总是低头咬嘴唇。”楚环便马上不知所措的抬头看他，微微张着的小嘴鲜艳欲滴，看的柳贽心里忽然就颤了一下，他微微有些恼，语气生硬的道：“走吧，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然后不等楚环反应过来，就转身向前走，走的又急又快，楚环呆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心里打鼓，不明白这位大人，怎么就忽然的生了气。其实她心里刚才没有说出来的那句回答是，就算你卖了我，我也认了。不管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就是相信你。

    尽管知道没有理由，可是她就是这么认为的。楚环看着那月白长衫的背影，无声的笑的两眼弯弯，她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因为只有他让她有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