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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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妃刚从阿哥所过来,见到发病中的儿子面色紫绀,呼吸急促而微弱,简直如绞心一般,此刻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高高飞起,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能起身放声大笑,尽兴玩一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侞常在察言观色,已然喝道:“谁在那里?” 沛涵听得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慌慌张张收了风筝线跪下道:“参见兮妃娘娘,陶妃妃娘娘。” 跟在兮妃身后的侞常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勉强行了个礼。 陶妃很是不悦,一张芙蓉面如冻了严霜一般,呵斥道:“兮妃娘娘担心大阿哥的病情心绪不佳,你竟然还在这里欢天喜地地放风筝。” 兮妃一向娇美的面庞犀冷如冰,道:“简直全无心肝!” 侞常在娇声娇气地劝道:“兮妃娘娘您别生气了。沛涵一向和冷宫里的穆氏交好,不与其他嫔妃来往,性子孤僻是出了名的。她非要在这儿幸灾乐祸一下,放个风筝撒个欢儿,您就由着她去。小人得志,能多久呢?” 沛涵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兮妃娘娘息怒,兮妃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道大阿哥病重,只是在此放风筝嬉戏,并非幸灾乐祸!” 陶妃“哎呀”一声道:“枉费媛嫔人还在宫里呢,连外头的诰命夫人都来了好几拨儿入宫看望了,媛嫔还真是漠不关心。” 兮妃心下愈加恼怒,又惊又怒:“本宫与皇上为了大阿哥担忧心烦,她却毫不关心,还在这儿这么兴高采烈,简直是其心可诛。” 侞常在趁着皇后怒气正盛,索性一脚踩在沛涵的手上。嫔妃所穿的花盆底鞋的底都是寸许高的桐木,质地异常坚实。这一脚踩下去又格外用力。沛涵只觉得钻心疼痛,眼泪都掉了下来。 侞常在摇头冷笑道:“此刻才掉眼泪,可知不是关心兮妃娘娘的大阿哥了。怎是连牲畜都不如。” 兮妃厌弃道:“你那么喜欢在御花园放风筝,就给本宫跪在这儿静心思过。” “哎呀,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呢。”侞常在看一看天色,忽然笑道,“娘娘,对待这样不知进退的人,罚跪雨中,好好淋淋雨。脑袋就清醒了。” 沛涵再忍不住,抬起头道:“惠儿,你也曾受过淋雨的责罚。己所不欲为何还要施于人?” 侞常在的满头珠翠在愈加阴沉的天光下摇曳出尖冷如利芒的暗光:“我就是这样才足够清醒,那么媛嫔,个中滋味,你也该尝尝。” 兮妃的语气冷漠而简短道:“那么,就跪在这儿。等着大雨冲刷干净你这样卑劣肮脏的心。” 兮妃含怒离开,一脚踩在媛嫔已经受伤的手背上,整个人差点一滑,幸好被宫女们牢牢扶住了。 兮妃嫌恶地看她一眼,道:“手放在不适宜的地方,还不收起来么?” 说罢。兮妃便忧心忡忡离去。侞常在和陶妃一左一右伴着兮妃前行。侞常在赔笑道:“兮妃娘娘切勿生气,小孩子风寒是常有的事,宫中有那么多名医在。请宽心就是。” 兮妃担忧不已:“可是太医说大阿哥的风寒反复发作,已经转成肺热,常常呼吸困难,一不小心就会致命,实在令人担心……” 媛嫔跪在那里。蝶曼慌忙去看她的手,手背上已经被坚实的桐木花盆底踩出深紫泛红的两个血印子。沛涵痛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极力忍耐着,不让屈辱的眼泪落下来。她看着阴翳的云层越来越密,终于积聚成一场罕见的瓢泼秋雨,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和着秋日里飘零的残叶一同席卷其中,成为茫茫大雨中漂浮的一点零丁秋萍。 夜来风雨大作,沛涵浑身发着高热,再耐不住委屈,撑着伞独自从宫中跑出,奔向冷宫。风雨时节,连侍卫们都躲在了庑房不肯出来,沛涵拍响角门,终于惊动了住在近旁的我。她门缝里望见我撑着伞瑟瑟守在门边,不由得热泪潸然,她哭着诉说了今日的种种屈辱。 兮妃、陶妃、侞常在,这三个名字,几乎是立刻勾起了我心底血rou模糊的沉痛。我咬碎了银牙,恨恨道:“沛涵,害我的人总逃不脱是她们三个。如今,可能连你也会被她们践踏至死啊。” 沛涵呜咽道:“这宫里好冷,可是我只有一个人,连你也不在身边。” 我的心伤再度被她勾起,伸手按在破败潮湿的角门上:“沛涵,我在这里,每一天都好冷,好像永远没有阳光一样。就像此时此刻,我很想握一握你的手互相温暖,可是却隔着这扇门不能碰到你。”我的声音变得坚定如磐石:“沛涵,如果你不想冷死,就好好抱紧自己。不要像我一样,除了恨什么也做不了,像我当初一般除了隐忍便不懂得狠命反击。沛涵,不要落到我这样的地步,千万不要!” 沛涵举起受伤的手背:“可是姌儿,我怕我的力量不够,不能保护自己。任何人都能践踏我,甚至嫌弃我的存在。” 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中听来格外冷硬:“沛涵,如果别人嫌弃你,践踏你,你就一定要活得更好。” 沛涵的哭泣伤心而无助:“可是我知道你活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也活得一点都不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帮你,帮到我自己。” 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但声音却沉稳而没有一刻迟疑:“沛涵,我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人了,但是你还可以。你活得好一点,或者,我也可以活得好一点。恰如我此刻卑微的祈求,至少有一个太医,可以来治一治我日渐严重的风湿。沛涵,靠自己,去争取好一点的生活。” 沛涵极力想拭净脸上的泪,却发现她的泪和雨水早已混杂在一起,浇湿了她。她昏昏沉沉的,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茫茫雨帘之中。暴雨如巨大的绳索一下一下用力鞭打着大地,用溅起的硬如石卵的水珠再次暴打不已。 她身上guntangguntang的,却觉得自己成了薄薄的一片纸,任由雨水冲淋,除了深寒,还是觉得深寒。紫禁城的秋水这样冰冷,冲刷直下,将无数落叶残花,一同卷落沟渠之中,不知飘零何处。她忽然想,如果自己就此死去,这世间便只有姌儿一人会替她伤心吧。那么姌儿,便连她这个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了。她将姌儿的愿望在心中反复掂量。良久,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姌儿的愿望,便是她自己的愿望。
曾经很多年前,她能依靠的只有姌儿一人。那么今日,她也应该让自己稍稍坚强,变成姌儿可以倚靠的后盾。 这样的念头最后在她脑中划过时,她已然走回了漱芳斋的门外。蝶曼和崔欣打着伞守在门边,见她痴痴惘惘地回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人色,她忙迎上去,带了哭腔道:“小主您白日里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发了高热,怎么此刻还要淋雨呢?您的伞呢?小主您说话啊,别吓奴婢啊小主!” 沛涵听着蝶曼的声音在耳边喧哗,再忍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晕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沛涵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阳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阳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阳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漱芳斋,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蝶曼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小主终于醒了。” 沛涵微张着干裂的唇,缓缓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有谁来看过我么?” 蝶曼稍稍为难,静默半刻还是道:“贤妃娘娘和怡答应还有婉答应来看过您。不过秀答应和婉答应只在窗外望了望,只有贤妃娘娘了点东西来,还在您床头坐了会儿。与您说了许多体己的话” 沛涵微微一笑:“这宫里,也只有贤妃有心了。只是她也不易,她身居高位,早已被人是做与姌儿一党,愈发如此,愈是举步维艰。”她想一想,挣扎着坐起身来,抚了抚睡得凌乱的鬓发:“蝶曼,你去准备些回礼,我要亲自去向贤妃娘娘致谢。再让崔欣进来替我梳妆,我病了这几天,一定很难看。” 蝶曼高兴地“哎”了一声答应,也有些意外:“小主平日最不在意打扮,今日怎么也讲究起来了呢。” 沛涵似是回答,似是自叹:“一病如新生啊。” 她挽着贤妃的手在御花园赏花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连贤妃亦称赞道:“换了颜色衣裳,好好地打扮起来,当真是个风华绝代美人儿呢,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沛涵笑一笑,道:“您说的是啊,自从姌儿去了冷宫,便老是恹恹的,从春到夏,如今入秋了,真觉得半点精神气儿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