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言情小说 - 药香如故在线阅读 - 055、鸿门宴(二更)

055、鸿门宴(二更)

    毋庸置疑,淳于崇义已经认准道罹就是内贼。

    院中审察时,他虽年老,眼睛却未花,他一眼就看到钟离袖口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当时他不动声色,只是害怕打草惊蛇罢了。

    除此之外,道罹江湖大盗的身份也是引起他怀疑的一个原因。他的阁楼里机关重重,能闯进去窃走东西并活着出来的,这世上恐怕只有道罹一人可以办到。

    当然,两个原因只是让他起了疑心。真正让他确认自己的猜测的是钟离的一个发现。

    钟离道,道罹以手臂作剑,所用的剑法是金麟城中少有的,很是奇特。两人刚一交手,他就可以断定——道罹就是在乱坟岗同他争夺沈郜头颅的那个人。

    道罹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去抢头颅,只能说明他和沈郜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而且,从他窃走的东西来看,他在凤山出手救了堇南是为了顺利潜入淳于府,之后便是埋伏在府内,伺机为沈郜报仇。

    沈郜同昱国之间确实有来往,沈郜将名贵草药卖给昀国的商人,从中牟取暴利。可他没想过,自己会因贪财惨遭灭门。淳于崇义在黎黍县任官时,恰巧截获到了昀国商人送往沈府的一封信函,里面无非就是一张药草胆子罢了。他正愁无法扳倒沈郜,得此机会,就用了一招偷梁换柱,逼着那昀国人写了一封暗藏叛国之意的信函,上交给朝廷。

    至于那封真的信函,还在黎黍县时,他就命王世江给毁掉了。

    所以,藏在阁楼里的信函,只是他引蛇出洞的手段。上面用昀国文字书写的无非是一些歌颂当朝皇上的诗句罢了。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没让钟离追杀戚莲,让其回宫通风报信的原因。

    那封信只是一张废纸,他故意表现得烦躁不安,只是想查明自己身边是否有不忠之人。

    经过一番折腾,他总算揪出了道罹这只狼。

    ***

    接下来的几日,淳于府平静得就如一池湖水。

    然而,平静的表现下总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府内的气氛莫名变得诡异起来。

    淳于崇义命人在芷香院外面守着,不让堇南踏出院子半步。知道堇南有爬树的本事,他还令人将芷香园仅有的几棵梧桐树都给伐了。

    见他这样紧张自己出去,堇南心中一日比一日忐忑。官府派人去朝云寺,一番调查以后,只说失火是由于烛火点燃枯草堆引发的,从现场的种种迹象来看,走水是偶然发生的。

    对于这样的说辞,堇南觉得可笑之极。朝云寺的主持慧圆崇尚节俭,规定寅时一过,寺里不许再点灯。

    起火的时候,丑时已过,天都已经大亮了,怎可能还有人点灯。

    所以官府给出的解释太过牵强。堇南猜想,这应该是淳于崇义和官府通过气,让朝云寺失火的案件草草了之。他这样做,应该是想让情势先稳定下来,再计划下一步该如何走。

    堇南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可见他一直没对道罹下手,不禁令她又有些疑惑了。

    每天早晨,她只要走到墙边,就可以听到凤竹院那头传来的打斗声。道罹一如从前陪着林肆风练武,偶尔,还可以听到他满口粗话将林肆风骂个狗血淋头,隔着老远,他的咆哮声一起,都会将她浑身一颤。

    这日午后,堇南到院子里溜达时,突然发现守门的家丁消失了。她迟疑地走出芷香院,去到凤竹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问了一个婆子才得知,道罹和林肆风是上山练功去了,凌晨出去的,估摸着晚膳时才会回府。

    婆子瞧着堇南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心里着实欢喜,扯东扯西跟堇南说了好多话,直到另一个婆子来催时,她才道:“小姐,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去炊屋那头帮忙了。若是耽搁了今晚的谢师宴,二夫人估计会将我这身老皮给扒了!”

    谢师宴……林肆风和自己都还未学成什么,平白无故地办什么谢师宴……她总觉得这里头有名堂,二话不说就往炊屋那头赶去。

    和每次府中有宴的情形一样,炊屋里油烟四起,婆子们分工明确,切菜、掌勺、端盘皆是分配好的,她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宴会所需的菜肴。

    阮娘正在洗菜,看到堇南突然出现,她一面擦着额上的汗,一面让堇南出去玩,说是里面油污重,害怕她将衣服弄脏了。

    堇南装作没听见,在屋里巡视一圈。锅里的汤咕噜作响,火炉里的茄子被烧得焦香四溢,鲈鱼被刮下的鳞片落在砧板上……婆子们见了她,唤了一声“小姐”,继而又低头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一切都很正常。

    堇南在炊屋里逗留了会,晡时过后,李忠福来了,说是道罹和林肆风已经回府,吩咐婆子将菜肴端去西花厅。

    婆子们一人一盘菜肴,走出了炊屋。

    李忠福问阮娘:“酒可备着了?”

    阮娘道:“按老爷的吩咐,取了一坛花雕。”说着,她走到一张桌子旁,想要抬起酒坛。”

    “我来,我来。”李忠福连声说着,将封住坛口的棉纸扯开,凑过鼻子闻了闻,道:“确实是花雕,道罹先生有口福了。”

    阮娘笑了笑,想要跟他一起将酒坛搬走,门外一个婆子突然叫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她疾步走出去。

    堇南也跟了出去,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看才知只不是婆子手滑,打翻了一盘红烧鲈鱼而已。

    “这……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婆子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

    “别管了。你先去西花厅,仔细盯着丫鬟们,千万不要让她们放错碗碟。”阮娘见她愣着不走,又道:“水缸里还有一条鲈鱼,我重做一盘就是了。你快去吧。”

    婆子这才放下心来,赶去西花厅了。

    阮娘和堇南转回灶屋时,李忠福已经抱着那坛花雕走了。

    “李管家也真是的,身子本就不好,还抬那么重的东西,也不会叫几个家丁来帮忙,世上再没他这样老实的人了……”阮娘一边念叨着,一边往水缸里捞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堇南朝桌子上看了看,一张皱巴巴的纸赫然抓住了她的目光。

    她将纸拿起来,纸面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她嗅了嗅,神色忽地一变。

    心中暗叫不好,她冲出炊屋,往西花厅的方向跑去。

    她天生对药物的味道很敏感。无论什么药物,只要闻过一次,不管多久她都不会忘掉。

    那些白色粉末有着淡淡的香气,和在春娇楼时林肆风给她的半包迷药的味道一样。

    父亲终于要对师父下手了。

    她拼命地跑,恨不得能有师父那样的轻功飞到西花厅去。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她只顾往前跑,没留心脚下,一粒石子硌得她脚底生疼。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于是惹着痛继续跑。

    若是再迟,鸿门宴一开始,师父可就真的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