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进宫求情?
馆陶带着一丝不忿地质问道:“母后既然不惧诸侯王叛乱,又何苦一定要我那孙子的性命?” “先不说,他区区一个列侯之孙,竟敢在未央宫辱及孝文太后。单为了震慑诸侯王,陈奇就必须死。如果陈奇不死,那才显得我们文帝一脉胆怯,让世人以为我们默认三代帝王不堪为高祖正统,诸侯王才会真的因此而生异心。虽说,自从先帝平定七国之乱以来,诸侯王断不可能再有当初之势。只是天下苍生多苦,自秦末大乱,好不容易得享几年太平,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种日子。”想起自己的双亲正是因为秦末的连连大战,致使民生凋敝才会早逝,窦太后心中那不许开战的心思就更坚定了。 沉默了良久,窦太后才又说道:“何况,你觉得那逆臣只是闯了这么点祸吗?” 还有的更大的祸?馆陶真恨不得马上晕过去,却只能听着窦太后继续说道:“他还说过什么尊卑贵贱,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是子子孙孙都无法改变的,对吧?” “好像是的。”馆陶惴惴不安地等待窦太后的下文。 “高祖以一介布衣之身起兵反秦,得取天下;而贵族出生的霸王项羽,在垓下之围后兵败自尽,无言复见江东父老。照他这么说,高祖击败项羽,得取天下,竟是成了老天瞎了眼,苍天不公?按他这么说,能得天下的,只有那六国贵族之后?不对,按他的说法,六国贵族还有不少是出生低贱之人。真要推上去,怕是只有后土大神的血脉才配得上‘高贵’二字!” 于馆陶而言,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来自“刘”这个姓氏,来自高祖刘邦创立的汉朝。否认高祖,就是否认自己的皇家血统。听了这话,馆陶再次大惊失色:“母后,阿奇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儿臣不明白,母后你为何要将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扯得那么远?” “民心可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窦太后长叹一声,“当年陈胜王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让横扫六国的秦王朝就此土崩瓦解。你叫我如何能不怕,如何能不防?” “阿奇这话不过是胡说罢了,这天下间只要有点见识的都不会当真。有见识的人不会把这话当一回事,没见识的人根本就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母后又何必如此担忧?” “你还记得高祖少子淮南厉王吗?” 馆陶不明所以,仍答道:“厉王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只是厉王与太宗是高祖仅剩的儿子,是以太宗只是废其王号,并谪徙蜀郡。” “的确,意图谋反,本应当诛。太宗饶他一命,可是是他自己选择了自杀。但是民间都传成什么样了?‘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有了前车之鉴,你说,我能不多心吗?” 事到如今,馆陶只想着能减轻陈奇的罪名,于是继续说道:“母后一得知此事,就将众人羁押,想来陛下那边亦是如此。也就是说,知道此事的人并不算多。只要处理得好,未必会闹得人尽皆知。” “就我们说话这段时间,只怕这件事里能知道的,住在北阙甲第的就没一个不知道。宫闱密事尚且瞒不住多少人,何况这次是发生在天禄阁和石渠阁那一块地方。” “既然如此,母后为何要将那些人关押起来?” “不过是担心在朝廷公布罪名前,被有心人利用而已。汉兴以来,宫闱朝堂流血之事数不胜数,可是断没有波及到庶民奴婢的道理。所以,那些侍从,杀不得!”窦太后猜到馆陶的想法,于是提前将被关押的侍从的下场说出来。 奴隶活,嫡孙死?馆陶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母后……” 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的窦太后言道:“质疑帝统,甚至高祖这样的罪名,自然不会公告天下。能够拿出来当罪名的,也就只有辱及孝文太后这一件事了。你若真不放心,就去找长乐宫求情吧。毕竟,我护不了你多久了,以后汉宫真正的女主是她。” 馆陶看了一眼似乎倦极睡去的窦太后,轻声告退后,便离开了长信殿。带着一丝迷茫地回望台基高耸的长信殿,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长乐宫的其他殿宇,馆陶终究不愿意拉下面子去求昔日的盟友。 等到马车出了宫门,馆陶让人去传隆虑侯陈蟜来见她,然后吩咐驭者回自己的公主府,而不是去堂邑府。 隆虑府中,屏退众人后,隆虑公主正和傅母商讨今日之事的影响,却不想很突兀地,陈蟜带着一身酒气踹开了本被关好的大门。 隆虑强忍心中怒火,冷冷地问道:“君侯来此,所谓何事?”
“阿母让我告诉你,现在马上进宫,去给我们陈家……说说好话。”陈蟜自然不愿说出“求情”这样,明显带着示弱感觉的字眼。 我们?谁和你是“我们”!隆虑心中冷笑,面上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汉国,难道还有姑姑摆不平的事吗?” 陈蟜被噎了一下,随即仍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阿母只是懒得为这种小事费心思,这才让你出马的。进了宫,见到皇太后,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罢,又对宋媪吆喝道,“你还不让人快些为公主准备进宫之事!” 隆虑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强压住心中的那股叫嚣:“你还知道我是汉国的公主呀!” 除了府后,端坐在马车中的隆虑身子随着车厢摇晃了一会,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问向宋媪:“陈家这次的事,有这么大吗?姑姑可是刚从长信宫回来。” “从宫中得来的消息并不齐全,也许有一些关键的话语没能外传。妾以为,那些未能外传的话,恐怕才是陈家惹祸的根源。”宋媪打量了一下隆虑的神色,“公主打算怎么办?” 隆虑突然调皮一笑:“是锦上添花,还是火上浇油,就要看陈家的祸事到底怎样了。” 宋媪满脸感叹:“好久没见到公主这样的笑容了。” 隆虑带着一丝落寞地叹道:“皇考还在时,我对自己说,当年的姑姑身为长公主,还要到蛮荒之地的堂邑国,我已经够幸运了。陛下未掌权时,我对自己说,陛下才是我们姊妹三人真正的倚仗,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坏了母后和陛下的大事。可是,如今陛下已经掌权了,为何我还要受欺压?为什么他们反而愈加过分?” “欺弱怕强,人之天性。”宋媪看着这个不善争执,以至于给人一种懦弱之感的公主,满怀心痛地答道。 隆虑皱眉不语,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想着心事。 (个人感觉,汉朝皇室似乎不怎么注意自己的隐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