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萍之末
双生子那边还没传出消息,开始学说话的阿元又有了新的玩具,毛笔。 对于宝贝女儿的新玩具,刘彻更是赞赏,就差没向天下人炫耀自己女儿的爱好是如何的与众不同,绝非凡夫俗子所能相比。 对于女儿终于玩厌地图,子夫实在欣喜万分。看到女儿喜欢上毛笔,心思开始活络的子夫盘算着要不要把女儿培育成一代才女。可是看到阿元接下来的行为后,子夫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小公主爱玩毛笔不错,对毛笔的材料质地也没什么要求。可是,堂堂汉武帝的长女,那爱好可当真是与众不同。我们的阿元公主,拿着毛笔胡乱涂鸦的画纸不是白纸,不是绢帛,更不可能是竹简,而是宣室殿的墙壁。 看着原本刷着白垩的雪白墙壁,被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小家伙给毁得乌七八糟了,子夫没好气地看着女儿满是得意的笑脸。 年纪尚幼的阿元公主不但肆意破坏着帝王的寝殿,因为对身体控制不好,小丫头时常把墨汁甩到自己脸上、衣服上,一旁照看的乳媪傅母宫女也未能幸免,连子夫和刘彻也不时遭殃。 每日重复着一天数次更衣的情况,终于让子夫失去了耐性。由于前车之鉴,子夫并没有贸然地去阻止阿元的爱好,而是把主意打向霍去病和曹襄。只是大概由于年纪太小的缘故,阿元对两位表哥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依然孜孜不倦地继续着她的毁墙大业。 宣室后殿被毁得差不多后,冬日逐渐降临,一家三口从宣室殿迁到了温室殿:一来,年幼体弱的小公主自然需要在更温暖的环境中成长;二来,挪出空位,工匠们也好将被阿元公主毁得差不多的宣室殿修整一番。 来到一个崭新环境下的阿元,终于如子夫所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迷上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浴池。 再一次,趁着刘彻上朝议事,子夫亲自将赖在浴池不肯起来的阿元抱了出来,坚决不理会怀中女儿手舞足蹈的反抗。听到女儿用含糊不清的童言童语抱怨着“阿母不疼阿元”的话语,子夫实在是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刘彻太过宠女儿,如果不是担心长此以往,女儿有可能会像唐朝的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那样,闯下滔天大祸,她又何苦做这恶人!这天下间,哪有不愿万分娇宠自己子女的母亲! 子夫抱着阿元走进大厅,刚想让她和去病在耳房玩耍,却看见去病跑出来,说要到外面玩雪,不甘寂寞的阿元也闹着要跟着一起去。 子夫看看外面,发现雪已经停了,于是答应了,吩咐傅母乳媪宫女小黄门好好照看着,又让人取来亲手绣制的两顶虎头帽,为两个小孩戴好,这才让他们出门。当然,不放心的子夫不忘吩咐,让他们别跑得太远,早些回来。 去病在前面带路,阿元由乳媪抱着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在不知不觉中进过天禄阁,过了拱桥后,才在石渠阁和长秋门之间停下。 阿元见表哥玩雪玩得开心,也挣扎着让乳媪放下自己,在众人的看护下,跌跌撞撞地走到去病身旁玩耍起来。 一直等到两个小家伙玩得小脸通红后,乳媪才向年纪稍大一些的去病提议:“霍公子,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要不然,夫人该着急了。且小公主年幼体弱,在冰天雪地里呆久了,只怕身子受不住。” 去病看看小手冻得通红的阿元,点点头,带头往温室殿走去。玩得有些累的阿元在乳媪怀里直打哈欠,昏昏欲睡。 一行人再次经过长秋门时,却看到一位锦衣公子带着数人从掖庭那边走过来。去病扫了一眼,虽然心里奇怪那些人为何不走北司马门,却偏偏要经这道隔开前廷与后宫的长秋门,却又没太放在心上,只顾着应付小表妹不时发出的依依呀呀声。 去病虽无心惹事,对方却似乎不肯轻易罢休。还没走到石拱桥旁,对方就追上了去病等人。为首的锦衣公子趾高气昂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见到本公子为何不行礼?” 在去病心目中,大丈夫就该像自己舅舅那样充满阳刚之气,是以当眼尖的他发现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锦衣公子居然涂脂抹粉时,心中便有几分不喜。又见对方这种态度,心高气傲的去病对这人更是添上几分厌恶,只是心中记着进宫前阿母的吩咐勉强压抑着,挥手示意众人不予理会,准备继续往石拱桥走去。 在那个锦衣公子看来,这一行人分明是不把自己看在眼中,于是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全部给我站住!听到没有?”此人话音刚落,他身后几名并非宫中打扮的侍从就迅速冲过来,把通向石拱桥的道路给封死了。 于是,去病等人不得不停下了。 原本玩得出了一身汗的阿元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后,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堆在自己面前蹦跶不已的人。不过,一点都不好玩。觉得无聊的阿元心里念着父皇阿母,不耐烦和这堆人浪费时间,于是小脸一板,圆眼一瞪,rou乎乎的小手一挥,奶声奶气地说道:“滚!” 去病好笑地发现一向口齿不清的小表妹,这次居然说得字正腔圆,而且语气语调和那位宣室殿主人简直是神似之极。当然,气势和音量是远远不及的。 见手下已经抢好位置,那锦衣公子原本想着说几句话刹刹这几人的威风,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要人抱着的小不点这样折辱。气极之下,锦衣公子刚想冲出去给那个小不点一点颜色看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去病见原本一脸厉色的锦衣公子,在听到身后那位小黄门打扮的侍从几句耳语后,看向阿元的眼神不复狠戾,这才放下心来,猜到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等人的身份了。 去病正打算等那人认输后便回温室殿,却不料那锦衣公子突然问道:“你,就是那个卫夫人的外甥,之前闹着要姓霍的霍去病?” 去病觉得此人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而且问的事情称得上明知故问,于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没错。”然后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吗?” 那锦衣公子双手在背后交握,挺起胸膛十分神气地说道:“我是堂邑侯世子的嫡长子,陈奇。我姑姑是未央宫的主人,当今国母;我大母是大长公主,今上之姑;我曾外祖母是长信宫的主人,孝文皇后。”说罢,一脸得意地看向去病。 拦下自己等人,就是为了要自己给他行礼吗?无聊!去病撇撇嘴,根本没有过去的意思:这人的祖母,馆陶公主可是曾经要置自己二舅舅于死地的坏人,何必给他,给那个陈家面子!想到二舅舅,去病又想起二舅舅曾经说过的话:在宫中,只要有小公主阿元当幌子,就算是自己把天捅了个窟窿也没什么大碍。看了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阿元,去病更是心中大定:如果事情真的闹起来,宫中追究的话,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三姨母和阿母。 陈奇见对面那小子全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由得恼羞成怒。只是碍于两宫太后和皇帝的心肝宝贝在,一时间陈奇倒不敢胡来,只是冷语嘲笑道:“真不愧是私生子所生的私生子,奴隶的儿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卖弄才学地说一句:这一章的章节名来自“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这一句,所以下一章就是大风起兮了。冲突就要来了,但愿我的平淡笔调不会将冲突平淡化。 1.据说,只是据说而已,帝母称长乐宫,帝祖母称长信宫。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在哪里查证。这里暂且用了这个说法。 2.陈奇这名字是我杜撰的。历史上,因为堂邑陈家没人位居过三公九卿之位,所以史书上没有他们家的传记,只能根据侯表推测。 3.这几章陈奇骂人的话,是我在网上收集到的。不代表本人意思,也请不要追究版权责任。 4.接下来的情节是我昨天灵光一闪想到的,我自己也觉得很雷很震惊。但是细细梳理之后,发觉没有太大的逻辑问题,应该也没有违背历史记载和当时习俗,反而能够很好地解释一些我当时觉得难以理解的记载。为了不透剧,在这部分情节写完之前暂时不能拿出史料解释。如果有疑问,请稍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