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言情小说 - 卫子夫新传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长乐未央

第十三章 长乐未央

    这一厢,宣室殿各样赏赐流水般送出。另一厢,得知消息的椒房殿却气得差点嘴上起泡。

    气急败坏的昔日堂邑侯女,忍不住抱怨阿母这些年变得愈发怕事起来:堂堂大长公主,居然连区区一个骑奴也不敢下手,结果功亏一篑,反被卫家得了好处。

    看着一天比一天骄横的女儿,再想想长乐宫垂垂老矣的大靠山窦太后,馆陶公主难得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是,女儿的泪水,很快让长公主把那点反省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女儿的殷殷期盼中,馆陶离开了椒房殿,打算去长乐宫为女儿讨个公道。

    长乐宫位于未央宫之西,窦家的保护神,历经四朝的窦太后就住在其中的长信殿。

    还没踏上代表着与天子同享尊荣的丹陛,馆陶就闻到了殿堂里传来的nongnong草药香味。

    这时,馆陶才想起自己的母后已年近七旬。前年,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止孙子夺权行为的老人,现在已经躺在床上,汤药不断足足半年有余了。一想到刘彻那小子正因为母后病重才能掌握大权,才能待薄自己女儿,才能毫不顾忌自己的面子,馆陶就一阵恼怒。

    馆陶刚踏进窦太后的寝房,就听到窦太后比平日虚弱了不少地声音:“是馆陶吧?”

    “嗯,儿臣来看你了。”

    “怎么,又有谁给你气受了?”窦太后挪揄道。

    看到母亲越见苍老的面容,馆陶掩去了之前的不满,言语轻快地嗔道:“谁敢不卖女儿面子。瞧母后这话,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儿臣只会找你告状。若儿臣被人误以为是这等不孝之人,母后就不心痛?”

    窦太后欢颜:“就你嘴乖!”

    馆陶服侍窦太后坐好,熟练地接过侍从递来的汤药,一边陪着说笑,一边喂窦太后吃药。

    看到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母后,馆陶打算起身告辞,却听到窦太后清晰的声音:“我原以为你会忍不住来告状,没想到你来倒是来了,却能忍住不说。”

    被拆穿心事的馆陶走到窦太后身旁,像小时候一般摇着母亲的手撒娇,直道“不依”。

    “好了好了,你再摇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摇散了。”窦太后轻点馆陶额头,“你呀,自从先帝继位后,就不曾收敛过半分,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乱来。先帝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对你包容万分。今上终归只是你侄子,亲疏有别,可未必会那般纵容你。我老了,就你这性子,要真有那么一天,叫我如何走得放心。”

    馆陶连忙抱住窦太后:“母后洪福齐天,定然可以长命百岁。”

    “我这一生,苦也吃过,福也享够了。一生足矣,无憾。”窦太后拍着馆陶的肩膀,“之前,我让你数度施恩于今上母子。日后,只要你行事不要太过出格,自当尊荣一生,安享晚年。”

    “可是,母后才生了几天病,皇帝就半点情面也不给我了。我不过就是捉了个骑奴,想要吓唬吓唬那女人而已。”

    历经数十年风风雨雨的窦太后语重心长:“风水轮流转,哪家又能永享尊荣繁华。馆陶,记住,你不单有一个女儿,更有两个儿子,凡事记得思量再三。还有,宣室殿肚子里的,是我期盼已久的重孙。”

    说罢,窦太后阖目,不再言语。

    没有人知道馆陶到底是怎么想的。直到数年之后,当“主人翁”逸事被人四处宣扬时,有心人才发现,似乎就是在囚杀卫青不成后,馆陶便极少踏入未央宫。这位曾经在后宫翻云覆雨的文帝嫡女,在那之后不久,收养了一位卖珠人的儿子,年仅十三岁的董偃。从此,这位在景武年间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长公主,似乎将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培养义子的事情上,在闲得发慌的长安民众视线中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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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闽越围东瓯,东瓯告急。

    病重无力理事的窦太后将这件事交给了羽翼已丰,急待飞翔的刘彻。

    急于大展拳脚的刘彻,开始考虑起该如何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并重新在群臣中树立威信。

    刘彻一直认为,树立威信、震慑群臣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做出一件大事即可,比如先帝平定七国之乱,比如这次如果自己能成功驱逐闽越。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汉国能够派兵援助东瓯。

    孝景帝驾崩前已为刘彻加冠,是以皇帝六玺和虎符都在刘彻手上。只是按照汉家制度,除了天子之玺由刘彻自己随身佩戴外,行玺和信玺俱是藏在符节台。如果要出兵,就要用到皇帝信玺,那势必会惊动长信宫,发兵之事定将不了了之。刘彻希望的是,出兵闽越这件事能够绕过长安城所有人,等一切成为既定事实后,再被众人知晓也不迟。

    仔细盘算过后,刘彻把注意打到了今年才被郡国举为贤良的会稽吴人,严助身上。出会稽兵援助东瓯乃是最佳选择,这件事由出生会稽的严助去办自然是再好不过。再者,刘彻觉得此人有勇有谋,堪当大任,应该能办好这件关系甚大的事情。

    打定主意后,刘彻故意诏赋闲在家的田蚡入宫询问闽越之事,并让严助随驾一旁。一切如刘彻所料,田蚡认为越人在秦时就被抛弃,实在不值得汉国出兵相救。而严助则以不应让小国寒心为由,出言反驳田蚡。

    等到田蚡离去后,刘彻命众人退下,然后才对严助说出自己的打算:“吾新继位,不欲出虎符而发兵郡国。”

    对策之时,严助能在各郡国举荐的百余贤良中脱颖而出并被刘彻看重,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一听这话,严助便将刘彻的打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助很清楚这件事的风险,只是出于对成就一番功业的向往,思量半晌后仍然慷然应道:“臣愿持节前往会稽。”

    刘彻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可知此行的风险?如果长信宫真要追究,朕可不一定保得了你。”

    严助深吸一口气:“臣愿往。”

    “如此,东瓯之事便交给你了。明日朕会遣人为你送行的。”

    严助躬身道:“谢陛下。”

    担心严助底气不足,事发而怯场,刘彻最后派遣了主动请缨的卫青前往送行,就是为了给严助来个激将法。

    子夫知道这个消息时,卫青已经送走严助回来,正在向刘彻描绘当时的情景,并向刘彻展示为了激将所受的伤口。

    刘彻听得眉飞色舞,子夫在一旁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看到弟弟好端端却偏偏把自己弄伤,子夫很是不满地拿起一条白帛往伤口上缠去,对卫青的一脸苦相和刘彻的满脸挪揄视若无睹。

    对于军事,子夫从来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听了半天,也只知道如果此事成功,从此便可不用虎符,仅凭天子使节可调动军队。至于这一点,和虎符呀,军队编制什么的关系,子夫就完全不懂了,只好在一旁端坐着,做好花瓶的角色。因为事关重大,周围并无旁人随侍,闲得发霉的子夫便不时为君臣相宜的两人端茶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