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的时光
天气有点阴冷，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的颜色。12月初的寒风扫过西格玛岛最北端那个小小的教会城市的街道，将路边稀疏的落叶卷起。路上的行人，纷纷竖起风衣的领子，急匆匆地穿行在白色与金色的建筑之间。 不过，在这样的季节里，葛洛城的商业街依然有一行人正悠闲地逛着街。两位贵族小姐带着两位女仆，一边聊着天一边徘徊在每一个精致的橱窗前。 爱丝莉娅穿着一身玫红色羊绒风衣，领口打着金色的蝴蝶结，她一头金色的头发则裹在了软软的玫红色羊绒帽子里。身边的卡莲披散着一头蓝紫色长发，鹅黄色的风衣与帽子边缘都装饰着亮晶晶的小银扣子。 雪儿还是穿着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的女仆制服，吸引了不少人惊异的眼光——葛洛城很多人都认识圣露茜娅的制服，毕竟这座整个迦南帝国最著名的魔法学院是葛洛城最大的骄傲，尽管它并不属于葛洛城。 纱纱已经换上了一套蓝色格子与黄色碎花的女仆装。她拘谨地走在队伍后面，没有像雪儿那样蹦蹦跳跳大呼小叫。她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女仆。 雪儿没有换衣服，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回到克莉斯汀家的宅邸。早在学校里的时候，她的主人便给克莉斯汀夫人寄了一封信，说希望在葛洛城自己好朋友的住处住一天。从昨天起，所谓的修学旅行就开始了。卡莲说她父亲要她回卡巴拉岛，也许要很久以后才能再见面了。 “呐，爱莉。”卡莲望着柜子上一排一排的洋娃娃，“修学旅行的事，你有什么安排？” “嗯……”爱丝莉娅迟疑了一会，“克莉斯汀家，应该会给我安排吧，还没有告诉我……而且，你知道的，我在等校长的消息……” “死神先生那件事？” “嗯。” 卡莲对“死神先生”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他是送给爱莉天琴的那个人，现在下落不明而已。校长不希望他们把这件事告诉卡莲——这事情太复杂了，一旦解释起来，牵扯太多。卡莲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而爱丝莉娅也不希望她和卡莲这种平静的关系受到任何影响。 他们两个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校长也不会这么做的。校长向他们保证，他在艾尔法岛的朋友是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只是……这一次那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却没有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很奇怪，当年日光森林附近似乎没有人见过穿黑衣拿镰刀的神秘年轻男子，他甚至好像没有在任何一家旅馆住过——也许是时间太久了，大家都不记得了，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线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断了。 爱丝莉娅想起当初络可好像说过他见过这么一个人……但很可能根本不是他吧…… 不知道梧桐村的人们怎么样了。也许她可以借着修学旅行的机会…… “小姐，您又想买玩偶吗？” 纱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卡莲正抱着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粉红礼服的洋娃娃，听到纱纱那无奈的语气，爱丝莉娅不禁抿嘴一笑，想起昨晚住在卡莲的小庭院，满屋子都是玩偶，看得雪儿开心得要命。 “爱莉你很在意那个人的事吧。”卡莲把玩偶搂在怀里，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虽然，虽然可能性很小了，但是，如果我见到这样的一个人，我一定会写信告诉你的……” 卡莲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她有种想哭的感觉。这个洋娃娃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就像她和她身边这个朋友一样。真是难以想象，原本以为会很漫长的学园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即使很早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可还是感到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下一次见到爱莉会是什么时候？将近一年以后了吧…… 卡莲的心揪了起来，她总觉得会失去些什么，永远永远都无法找回这段美好的时光。 “我也想写信给卡莲小姐啊——”雪儿插嘴说，“我好舍不得卡莲小姐呢，卡莲小姐穿小兔子装简直是太可爱咯！” “啊？”卡莲茫然地抬起头，随即撅起了嘴巴，“你怎么就记得我穿兔子装的样子了呢？” “卡莲穿晚礼服也很棒哦。”爱丝莉娅立刻明白了卡莲的意思，就在两个月前，卡莲度过了一个或许是她最难忘的夜晚。那天的卡莲穿着一身银色的露肩蕾丝晚礼服，腰间系着蓝色的轻纱，一直拖到地上，在明亮的篝火的照耀之中，璀璨地仿佛最亮的星星。更重要的是，史蒂芬老师居然会主动邀请她跳舞呢！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希望她毕业以后直接留在圣露茜娅学园当老师——因为她带领着她的研究小组，完成了一个十分重要而有意义的研究。那一个晚上，卡莲第一次感受到周围同学们羡慕的眼光，她成了舞会的焦点。 “对啊对啊，卡莲小姐最棒啦！雪儿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的嘛！”雪儿蹦了几下，摇了摇拳头。 卡莲脸色一红，赶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 “我还是想不通丹尼那天为什么不去跳舞呢？有那么多女孩子想跟他跳来着，他以前也没有那么老实吧。” “爱莉小姐也没跳舞啊！”雪儿又插嘴了，“爱莉小姐在舞蹈课上明明跳得那么好，可是为什么您不在篝火晚会上露一手啊！” “都说了我不想跳嘛。”爱丝莉娅摇了摇头。 “嗯，自从那次你们两个跟校长先生谈过以后，好像总是有心事呢。”卡莲继续欣赏着洋娃娃的眼睛，“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爱丝莉娅心里一阵内疚，她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隐瞒了太多，多得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如果卡莲知道她的一切，卡莲还会像这样和她一起逛街、聊天吗…… “没关系，我不会问的。”卡莲淡淡地一笑，“毕竟我们都有秘密呀，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在一起的。” 她转头望向玻璃橱窗外面，在这个城市遥远的天边，有一汪小鱼塘，默默地记下了她们两人宁静的默契。 “不过……说起帮忙。”讲到这个话题爱丝莉娅就有点垂头丧气了，“我们的研究任务，好像都是卡莲完成的呢，我们三个，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谁说的啊。”卡莲举起洋娃娃转了个圈，“我要是一个人闯进后山，早就在研究刻纹的时候被魔兽吃掉了。幸亏有你和丹尼呢。” “呵呵，卡莲你总是那么认真，一见到刻纹石就像见到书一样……”爱丝莉娅傻笑了一会儿。 “哇！”雪儿突然惊叫起来，好像有什么大发现似的，她指着另一边柜台的玩偶大喊，“小姐，您看这个，这个跟吉姆先生好像哦！” 爱丝莉娅与卡莲转头一看……柜台上趴在一只鼓着大眼睛的青蛙…… “呵，呵呵，雪儿你真会开玩笑。”爱丝莉娅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好吉姆不在这里，不然他会生气的！” “嘻嘻，还真的有点像呢。”卡莲把洋娃娃递给纱纱，又拿起青蛙玩偶，“那我就把它买下来送给爱莉好了。” “诶？” “就这么说定了——嗯，话说吉姆已经回艾尔法岛了吧。” “呃，嗯是啊。”爱丝莉娅有些措手不及，“他昨天就回去了。” “呐，爱莉。”卡莲挪进几步，凑到爱丝莉娅耳边，“既然吉姆就住在艾尔法岛的话，你为什么不让吉姆帮你找找那个死神先生呢？” 爱丝莉娅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提起吉姆的故乡，就像提起梧桐村一样令她难受。 “你知道的，我利用过吉姆一次，我不想再这样了，把吉姆卷进来……他还是个孩子……” “小姐果然很喜欢吉姆先生呢！”雪儿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她居然听清了爱丝莉娅的话！ “哎，小姐，您一定要记得给吉姆先生写信哦，吉姆先生对您最好啦……”雪儿挤挤眼，又开始喋喋不休。 “话说……爱莉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卡莲也开始开她玩笑了。 “拜托，你们两个。”爱丝莉娅冲她们翻了翻白眼，“吉姆对我来说就是弟弟嘛……”尽管这个弟弟的某些表现，咳咳，是有点…… “那……”卡莲趴到爱丝莉娅肩上，“我觉得，丹尼好像也喜欢爱莉呢。” 爱丝莉娅顿时觉得眼前一片乌漆抹黑…… 好吧，她承认她今年跟丹尼是走得近了一点，毕竟两人之间分享了太多的秘密了嘛，但是，要说丹尼那种惹麻烦的花花公子会喜欢她，那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卡莲你好像终于跟黛安娜有点共同语言了……” 学校的生活，就是这样吧，等到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连讨厌都变成了怀念，提到黛安娜的名字，这时候的爱丝莉娅，隐隐约约觉得，其实那个自以为是的女孩也是有点可爱的…… 太多不同的人们，像落叶一般静悄悄飘过，留下一段又一段酸酸甜甜的回忆，在她成长的轨迹中，交错出一篇珍贵的青春童话。 走出玩偶店的时候，两人一人抱了一个娃娃。到今天晚上为止，还有一些时光可以彼此陪伴着一同度过。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无论，还能不能再次重逢，至少这最后的时光，两个人都很快乐。 路边，一间阴暗的占卜用品小店。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的店主正坐在门口抚摸着他脏兮兮的水晶球。按照葛洛城的标准，他简直是邋遢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 水晶球里映出两位小姐的身影，花白头发的店主抬起头来，冲着路过的两人，露出一口黄牙。 “小姐，你会失去重要的人哦，嘿嘿嘿嘿嘿……” 卡莲被他吓了一跳，雪儿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不要理他，卡莲小姐。”她说，对着那个疯子似的店主做了个鬼脸，“别吓唬人了，这两位可是圣露茜娅学园的魔法师哦！”说完，她拉起卡莲与爱丝莉娅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