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那个人
爱丝莉娅的身形晃动一下，一时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校长的话，她望着校长眼里闪烁的火光，明亮而狡黠的光芒上，逐渐蒙上了一层黯淡。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许悲凉。他将右手放在神像的底座上，好像打算将它挪开。 “等，等等！”丹尼慌张地喊道，他想起去年，校长那些莫名奇妙的言论。 “女神的旨意……就一定，全都是真理吗？” 丹尼的目光严肃起来：“校长先生您应该不是对太阳教会……” “我没有反教会的意思。”校长平静地说，“只是当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无法——与一直以来我们所认为的世界吻合的事情，作为一个学者，我不能欺骗自己——仅仅是，这种心情而已。” 校长耸了耸肩膀，松开了神像，转头望向爱丝莉娅，好像在等她说什么。 爱丝莉娅愣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这里面……有什么？” “那个人留下来的一个奇迹。”校长说，“我认为，你是最应该进来看看的人，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对那个人有几分认同了，你的存在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幻想，以为那个人不过是个疯子……当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认为他很疯狂，哈哈。” 校长笑得很苦涩，丹尼也将目光转向了爱丝莉娅。 说的……是啊，从小到大，没有学过什么知识可以解释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无法捕捉到的能量聚集，奇特的短弓……如果校长所说的什么这些那些他都见过、纯粹的风元素之类的……也是真的的话，那可真够触动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了。 “怎么样，想要看看吗？”校长不紧不慢地征求着意见。 “啊……嗯。”她支支吾吾地说。 校长转过身，缓缓地，推开了最后一道障碍。石像的底座在地板上磨擦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狭窄的小道，像是天际的雷声。爱丝莉娅又感到一种想要马上离开的冲动，她握紧拳头，手心里沁出了汗。 一个神秘的世界向他们张开了怀抱——爱丝莉娅的目光落到被火光照亮的入口，在地板下方，有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 校长微微一笑，说：“跟上来。”然后，他一步一步没入了黑暗中。爱丝莉娅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这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场记忆深刻的噩梦。 黑漆漆的楼梯，空荡荡的石头书架，一圈一圈，仿佛没有尽头……她记得自己在看完《拉的冒险》的那个夜晚，就是在这样的楼梯中奔跑着，跑向更深邃的黑暗。 故事的主角拉，被困在了一个残破的古堡中，为了躲避被惊醒的骷髅巨人，逃入了深埋在地底下的墓xue。那里漆黑一片，他战战兢兢地缩在黑暗中，以为自己听见了痛苦的叹息。 但是这里，有光。 校长手中的烛台照亮了楼梯最后那扇流动着淡淡符文之光的门——爱丝莉娅感觉那好像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刻纹——然后，还没等校长伸手，门便自己开了…… “这是什么刻纹啊？”丹尼的想法和爱丝莉娅一样。 “有机会的话，问问画这个刻纹的人吧。”校长轻哼了一声。 校长走进符文之门，火光之中映出一个不大的房间。两个孩子的目光追随那一丁点光明，看着校长沿着圆形的墙壁，将周围的一圈烛台点燃。 这时他们才看清房间的样子——一座半球形的房间，中间是一座黑色的石碑，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墓xue，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石碑有一人多高，爱丝莉娅首先看到正对着大门的那一面。石碑形状像是一种晶石，上方是尖尖的四面体，下方是长方形柱子，能看出是用一块整个的石头。柱面上刻着一对十分细腻的……微微收拢的翅膀。 尽管没有色彩，但这对翅膀仿佛正在燃烧，每一片羽毛，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火苗。在四面体这边的面上，写着一个……爱丝莉娅刚刚学会的古代魔法标记用语。 火。与翅膀给她的印象是一致的。 再向上，石碑的尖端顶着一片黑色的羽毛，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能停留在尖端不掉下来，而且……还在慢慢地旋转着。 “这是什么东西啊……”爱丝莉娅喃喃地说，看来这不是墓碑，上面没有名字。她顺着翅膀往下方看去，在石碑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平整的方形石台，刻着一对手镯，手镯上是交错的细线花纹。 她蹲下来，仔细地凝视着这对刻在石头上的手镯，忽然感到一丝异样的毛骨悚然。这里好像一个祭坛，手镯，是用来进行什么仪式的…… “啊！这是，这个是……”丹尼惊叫了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丹尼站在墙边，在两侧的烛台中间，刻着一幅巨大的浮雕画。 那是一片森林，森林中隐隐约约躲着几个人影，但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竟然都长着尖尖的耳朵！ 是童话故事里的精灵！ “浮雕画啊，很奇妙。”校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房间的最里面，“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谁刻的？哇！龙？” 弄出这些画的人一定是个童话故事迷吧，满墙的画很自然地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幻想世界。巨大的树，积雪的山峰，还有复杂的古堡式建筑，也能看到做着不同工作的人们，总之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爱丝莉娅站起身来，转头观望着这些浮雕画。画里的世界细腻得让人感到它好像真实地存在着，不是想象出来的，是真的——就像校长先生画里的“拉”，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她从右边绕过石碑，向着校长先生的方向走去，然而，当她走到石碑右边那一面时，她猛地停了下来—— 浑身打了个激灵，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面对着自己曾经的幻觉…… 长长的，恍若云絮的羽翼，就刻在这一面上。 爱丝莉娅压抑着心底的恐慌，她抬起头——不出所料，在这一面的顶端，刻着的标记是“风”。 而这一面的下方石台上…… 爱丝莉娅用力吸了好几口凉气，将自己带来的天琴取了下来，跪倒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注视着石台上形状一样的浮雕。 校长说的没错，羽翼也好，天琴也好，他见过。 就在这个地方。 她唰地站了起来，快步绕着石碑走了一圈——在石碑的后面，刻着的是“地”，翅膀上的羽毛像是尖利的石片，下方的石台上刻着一柄小尖头锤子，左边是“水”，羽毛的线条十分圆润，下方是一个圆圈上吊着三个铃铛。 “我这里是北边。”校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爱丝莉娅立刻明白了石碑的意思——是四大元素与方向的关系。火在南，地在北，风在东，水在西。 可是…… “为什么这里会刻着天琴？！”爱丝莉娅急匆匆地朝着校长跑去，“为什么连我看到的那对翅膀都……” 校长靠着一扇画着大门的墙，这扇大门，和他们进来的大门是一样的。房间里还有两处刻着这样的门，分别是正东与正西，但那只是雕刻，不是真正的门。 校长正望着半圆形的屋顶若有所思地发呆，爱丝莉娅看他没有回答，便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她再一次被震惊了——那里有一个没有刻上任何浮雕的圆，而在那个圆的中心，又出现了一个她曾经见过的东西…… 这一次，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地一声坍塌了，她的世界，真的变了，变得让人哭笑不得。 死神先生？死神先生啊……怎么……又是你…… 墙壁上刻着的，竟然是死神先生当初拿着的那把镰刀！在死神先生的手中消失的那把镰刀。 这个世界真的好奇妙啊，不是吗？早在70年前，一个神秘人物辛辛苦苦刻了满屋子令人费解的浮雕，然后，很久以后，一个手拿浮雕中的镰刀的年轻人，把一个浮雕中的物品送给了一个小女孩，而那个小女孩在不久之后看到了浮雕中的一对翅膀…… 作为这个奇妙故事中的一员，她却连那个神秘人物与那个年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整天过得稀里糊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冲着校长喊道，“校长先生您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校长说，“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存在。我花了很多时间在这座研究所里徘徊，徘徊在谜一般的彩色玻璃中，徘徊在伟大的女神面前，当我打开这扇门，我却找不到任何知识来解释这里的一切。作为一个学者，我也感到很悲哀。” “校长先生……”丹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以后，也走到校长跟前，“不好意思，您一直在说那个人那个人的，那个人是谁啊？” “就是《拉的冒险》的主角。”爱丝莉娅回答。 “嗯，《拉的冒险》的主角、作者，是一位魔法师，冒险家，一位学者，也是一个艺术家。他的名字叫亚修·拉克西丝。”校长点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