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祈祷日的约定
S1539年1月1日，第1539个圣历新年，也是爱丝莉娅，离开仙德拉城以后度过的第二个新年。 不过，对于这个新年，爱丝莉娅可是一点期待都没有，尽管克莉斯汀夫人老早就开始变着法子问她想要什么新年礼物了。事实上，早在新年来临之前，大概12月25号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让已经很久没有生病的爱丝莉娅突然病倒了。12岁的生日，他们不知道的生日，爱丝莉娅也只能躲在被窝里度过了。 这也难怪，自从放假以来，她的心事太多了。不过，生病也有个好处，她可以不用参加任何贵族们的宴会或者其他交际活动了，包括新年前一夜的烟花晚会。发着烧的爱丝莉娅，依然可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仅仅和雪儿一起，就够了。 她一点都不想出门。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戴维又回来了。自从一个月前，戴维那番很“好心”的提醒以后，她就很怕见到戴维似的。现在她有很充足的理由拒绝戴维热情的邀请——“我难受，想睡一会。” 可是这天不行，就是1月1号这天。克莉斯汀先生早已表示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跟着克莉斯汀一家一起去教堂，进行每年例行的新年祈祷。 圣历新年祈祷日的由来，是跟这个国家——迦南帝国的创建是联系在一起的。据记载，1538年前的今天，伟大的开国皇帝，鲁·塔罗特从太阳女神露茜娅的手中接过了光明权杖。之后，每年的这一天，迦南的人们总会举家聚集到教堂里来，感谢女神赐予人们国家、土地与自由，并为新的一年祈福。 爱丝莉娅跟着克莉斯汀夫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而由于她生病的特殊情况，作为她贴身女仆的雪儿也被允许和她坐在一起，好随时照顾她。爱丝莉娅正裹着一身厚厚的深蓝色羊绒袍子，披着一条火狸皮制成的浅红色披肩，这火属性小魔兽的皮毛相当保暖，尽管如此，她的脸色还是红润不起来。 普朗城毕竟是西格玛岛的首府，庄严的大教堂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祈祷的人，一见到克莉斯汀家的马车，人们纷纷让开。 刚刚跟着克莉斯汀夫人走下马车，前面骑马的戴维便下马走了过来。 “好点了吗，爱莉？”他很关心地问道。 爱丝莉娅一听到是他的声音，立刻往克莉斯汀夫人身后靠了靠，克莉斯汀夫人不解地望着她。 “嗯，咳咳。”爱丝莉娅用力咳了起来。 “好了，戴维，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克莉斯汀夫人裹紧了自己的披肩，“外面太冷，你meimei会冻着的。” 戴维无奈的耸了耸肩，朝教堂门口走去。 唉——要是克莉斯汀夫人能够明白她的想法多好。这一个月以来的烦恼，一直压在她的心里，跟谁都没有办法说。如果能有一个人，哪怕稍微能让她倾诉一小部分自己的心事也好…… 她抬起头望着亚瑟的后背。亚瑟是个稳重而老实的人，跟他说话心里很踏实，但是……她也只是刚认识亚瑟没多久，突然告诉他，她在为圣露茜娅学园调查她身世的事情担心，亚瑟恐怕没办法理解吧。 这里的教堂建得十分雄伟，比一般的三层楼还要高，在大门两侧的墙上，两排彩绘玻璃描画着姿态各异的露茜娅女神。女神高举着太阳，女神抚摸孩子的头，女神冲着跪在她脚下的信徒们微笑，女神握着传说中迦南守护天使斯卡特的手，女神捧着一束硕果累累的黄金树枝…… 无论什么样子的女神，都是闭着眼睛的，这一点，在哪里都一样。迦南人相信，人类的手艺，永远无法描绘出女神的眼睛。 走进那巨大的金色太阳徽章下的大门，宽广如大礼堂一般的大厅中，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木质长椅。克莉斯汀一家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们立刻起身向领主大人致敬。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但凭借着克莉斯汀家族的地位，教堂早已为他们留下了前排最好的座位。那是最接近女神的座位——前方就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女神像，像圣露茜娅学园里的那尊一样，长发曳地，怀抱太阳。 女神像前，一张漆成金色的弧形木桌后面，站着一位身穿白色带金色装饰牧师服的中年牧师，桌子两侧，矗立着雕刻太阳徽章的柱子，牧师的面前，摆放着三大圣书之首的《圣典》，记载女神伟大的创世以及许多关于女神的传说。 “好久不见，领主大人。”一位胖乎乎的火红色头发的贵族，笑眯眯地向克莉斯汀先生问好。这人因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上学，而一跃成为普朗城第二有名的贵族。 “好久不见。”克莉斯汀先生点头示意。他现在已经不用羡慕这位菲利多姆先生了，他的养女，也是圣露茜娅的学生。 爱丝莉娅低着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捂着鼻子，感觉好丢人。脑子里嗡嗡地响，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在雪儿的搀扶下，她坐到了前排靠边的座位上。后面好像有谁在小声叫她，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后排那人伸出一只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爱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啊……”她恍惚地转过头来，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啊，丹尼？” “嗯。”丹尼嘿嘿一笑，爱丝莉娅又低头咳嗽起来。 “不好意思，咳咳，生病了……”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爱丝莉娅的脑海，那迷迷糊糊的脑袋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清晰了起来。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想什么来着？如果能有一个人，哪怕稍微能让她倾诉一小部分自己的心事也好……这个人应该是个好朋友，比较了解她，甚至知道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最好是同龄人，可以不用太过顾忌地交流…… 这个人不就是丹尼吗？！ “丹尼，我有话跟你说。”爱丝莉娅趴到椅子背上，压低了声音。 这时，教堂里响起一阵钟声，把他们吓了一跳，连忙坐好。 中年牧师将手放在《圣典》上方，表情无比庄严。 “女神在上！”他用浑厚的嗓音高喊着。 “女神在上！”下面的人们齐声高喊。 牧师开始缓缓地朗诵新年的感谢诗。 “感谢女神，在过去的一年里一如既往地赐予我们阳光、雨露、食物、空气……” 这篇感谢诗相当冗长。在大家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牧师的话语时，爱丝莉娅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 “我听说学园在调查我以前的事。” “啊？”丹尼有些吃惊，随即笑了笑，“这也有可能啊，圣露茜娅学园有权利了解学生的背景。” “可为什么他们都不跟我说一声，他们什么都没有问我，咳咳……他们背地里……” “嗯……”丹尼也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趴了过来，贴着爱丝莉娅的耳朵，“学园里还有谁知道你没有失去记忆？” “就你一个。”想起那事儿，爱丝莉娅就有点生气。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女神的注视之下，我们内心隐匿的一切黑暗，都逃不过女神明亮的双眼——” 牧师似乎突然提高了声音，爱丝莉娅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她的脑后，她连忙坐好，牧师继续朗诵着。 “——新的一年，我们聚集在女神的脚下，恳求伟大的女神用她的宽容原谅我们犯下的罪，原谅我们的无知，原谅我们的愚昧与懦弱——” “——恳求女神赐予我们更加坚强的心，更加纯净的灵魂……”周围的人们也跟着牧师的声音低声祈祷起来。爱丝莉娅也跟着大家闭起了眼睛，双手放在胸口。 女神啊，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嗯，希望梧桐村的大家已经没事了，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丹尼突然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没关系。”他说，“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学园搞什么名堂，也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咦？”爱丝莉娅呆了一下。 “别忘了我也在学园里，我可以保护好你的。”丹尼很有自信地笑着。 一瞬间，爱丝莉娅朦胧的记忆中，恍然浮现出另一张稚嫩的脸来。 “爷爷——我可以带着她躲在树林里，我可以保护好她，我不想让她走！” 络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晕乎乎的头脑里，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表情。 那个孩子，他也说过要保护我……可最后我还是离开他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眼前的脸庞变成了着急的丹尼，爱丝莉娅愣愣地望着他。 “没……咳咳。” “——愿伟大的露茜娅女神与我们同在！永远同在！” 牧师的喊声像雄壮的钟声一般响起，爱丝莉娅连忙转回头来坐正。 “永远同在！永远同在！” 从教堂里到教堂的外面，人们齐声高喊着，虔诚的信仰化作喊声久久回荡在整个城市中。 走出教堂的时候，爱丝莉娅似乎舒服多了，似乎真的放下了一点心里的负担，虽然勾起了那段逝去的回忆，但酸酸的痛也有温暖的感觉。 在踏上马车的时候，爱丝莉娅猛地转过身来，对着丹尼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或许不仅仅是感激，一丝希望，也在她心中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