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纯粹之风
穿过螺旋型楼梯下的一条过道，阿姆斯特朗夫人领着爱丝莉娅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圆形房间中。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即使是白天，这里也暗得什么都看不清，直到校长将手放在某个小球型开关上为止。 地面渐渐发亮起来，是夜色中，仿佛星星一般的微光，一点一点浮现，以奇妙的顺序组合着，构成某种精致的图案，细看过去，原来那些星光是点缀在一个魔法阵上的。 魔法阵上的星光在天花板上映照了出来，爱丝莉娅这才发现原来天花板是一面镜子——或者是其它什么看起来像是镜子的东西吧，一上一下的闪烁，让屋子里充满夜空似的神秘。 “站在那里就行了。”阿姆斯特朗夫人指着魔法阵的中央，“不用紧张，原理和我上次一样，这个只是更精确。”一提到“上次”，阿姆斯特朗夫人又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不是凭人的感知，而是具体地将你身上引导出的能量显现出来，让我们能一目了然而已。” “哦。”虽然阿姆斯特朗夫人用了带有鼓励的语气，爱丝莉娅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东西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当她真的站上去的，却忽然放松了很多。 因为感觉很熟悉呐。熟悉的，风的感觉。就像当初她握着阿姆斯特朗夫人的手时，如此平静地沉浸在风的幻想中。 爱丝莉娅不由地闭上眼睛，想要更多地享受着天空般的梦境。梦境里虚无的回忆，幻化成云彩萦绕在身体四周，那些温暖地、阳光一般地、充满希望的羽毛般回忆。 校长和阿姆斯特朗夫人站在旁边，凝视着天花板上一片明黄的色调，不带一点其它颜色。 “……我还以为是我搞错了……”阿姆斯特朗夫人小声说道，声音里浸入了一丝浓烈的忧郁。 “很明显，你的感知力还是像以前那样出色，桃乐丝。”校长缓缓地说，镜片后的深蓝色瞳孔闪出异样的光。 据说这是从古代人那里继承而来的理论。蓝色是典型的暗色、冷色，如同即使在炎炎夏日也保持着凉爽的水，而与之相对的颜色，黄色是典型的亮色、暖色，是满溢了阳光的天空，即风。将蓝色与黄色相加，便是平衡而稳定的绿色，正如稳定地支撑着我们的土地，孕育了一片翠绿，而蓝色光与黄色光相叠，则是主动与积极的红色光，这就是激烈的能量，火。 整个天花板只有黄色，单调得让人吃惊—— 如此纯粹的风。 “你怎么看？校长……”阿姆斯特朗夫人的声音迟疑着，校长稍稍叹了口气。 “好了我的孩子。”他用力拍了拍手，重新将圆形房间恢复了阴暗。熟悉的感觉消失了，爱丝莉娅猛地清醒了过来，看向校长的眼睛里竟然有些失望。 “有什么……搞错了的吗？”她听到两人低声的议论了。 “这就是我和桃乐丝老师要讨论的问题，谢谢你的配合，克莉斯汀小姐。”校长弯下腰，语气有种严肃的幽默，他示意爱丝莉娅在外面等一会。 房间的门又关上了。这里隔音很好，而且没有一丝光亮。校长靠在厚厚的木门上凝视着脚下的黑暗。 “这不正常，对吗？”阿姆斯特朗夫人忽然提高了声音，她知道在这个房间说话，外人是绝对听不见的，“人的身体本身就是同时包含四种元素能量的，即使不是魔法师，用这个法阵也会检查出身体本身的元素能量。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没有一丁点其它颜色？！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感觉错了，是她体内风元素能量太强了，我才根本没有感觉到其它元素的存在，但现在看来……她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 阿姆斯特朗夫人顿时愣住了，校长的突如其来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清晰的威胁。 “桃乐丝，我在问你。” 一股寒气逼得阿姆斯特朗夫人不得不退后几步，尽管她根本看不见校长的表情。校长的语气表明这是个不容反抗的命令，她低下头，轻轻动了动嘴唇。 “——简直就像是由风元素本身构成的……” 房间，黑暗，两个人，完全的沉默。 校长稍稍松了口气，微笑了一下，声音也一下子暖和了很多。 “谢谢你，桃乐丝。”他说，“把这件事忘掉吧。” 爱丝莉娅还站在房间的门口，面对着门边缘金色的雕花，似乎希望能够看透这扇厚厚的障壁。令她感到意外地是，她居然心里还是这么平静，一点都不担心什么。她想起在梦境之中听到的校长与阿姆斯特朗夫人的对话，如此清晰，就像他们是在她耳边诉说一样。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正常的事物，是关于她的，而她却不怎么在意。就像是心里已经确定了什么一样。 对，她确定她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某一部分了，就是她喜欢这种感觉，恍若飞翔在天空的感觉，恍若整个自身已融入风中的感觉。跟什么魔法什么能量什么难以理解的名词与理论无关，她就是风，最纯粹的风——她有这样的感觉。 能够了解到这一点，似乎是比能不能进入这个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上学还要重要的事情。爱丝莉娅轻轻把手放在胸口，感觉那种令人舒服的能量依然在体内回荡着。 门静悄悄地开了。校长和阿姆斯特朗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很棒哦。”阿姆斯特朗夫人看起来比刚才友好多了，“恭喜你，爱莉·克莉斯汀，欢迎加入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 “哦哈哈。”校长傻笑着挠起了头发，“抓紧时间叫桃乐丝给你把入学手续办好了，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约伯，他要是不高兴地发疯才怪，我敢赌一个金币！”他刚说完，就被阿姆斯特朗夫人用胳膊肘重重地捣了一下。 “好啦，不要理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阿姆斯特朗夫人摆出一副傲慢的表情，拉过爱丝莉娅的手。 等到爱丝莉娅跟着阿姆斯特朗夫人一齐离开校门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已经挂上了一个看起来与阿姆斯特朗夫人一模一样的金质徽章。契约徽章，她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东西的名字，在这枚徽章中，用滴入了她的血的特殊笔写了她的名字，入学年份，代表女性的金星占星符号，还有表示风系的字母A（Air）。 听到阿姆斯特朗夫人说她只可以选风系的时候，老实说她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阿姆斯特朗夫人说，这个学校里单系的学生并不多，但是单系法师也是可以做得十分出色的。阿姆斯特朗夫人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她其它的能量都很弱，有些不常见而已。阿姆斯特朗夫人还提到过精神系，所有学生只要愿意都可以学习精法，不过这种魔法通常被视作没有什么用的魔法，比如调整情绪或者制造幻觉之类。 她当时问了阿姆斯特朗夫人一个问题。 “精法可以治好记忆障碍吗？” 当时阿姆斯特朗夫人愣了好一会儿。 “你想用魔法找回你的记忆？” 其实她是想到了莉莉丝……莉莉丝才是真正失去了记忆的人呢……3个月前，她曾经非常认真地考虑过要和杰尔琳、莉莉丝一起来到这个传说中的魔法学园，寻找能让莉莉丝恢复健康的办法。可是现在，杰尔琳她们，已经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她还是不想去相信杰尔琳是故意抛弃她的，至少，至少莉莉丝应该很喜欢她吧，莉莉丝不会想要抛弃她的……她们一定，还在这里吧……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是可行的，但对于记忆的cao作，在魔法中是被禁止的事项，也没有人尝试过。”阿姆斯特朗夫人严肃地声明，“一个人的记忆，是女神赐予我们的珍贵的秘密领域，记录着只属于自己的过去，不应该用魔法或者任何手段对它进行干涉。如果你是抱着这种想法学精法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选择精神系了，学校的老师是不会教影响记忆的魔法的。” 于是，爱丝莉娅被阿姆斯特朗夫人郑重而认真的表情说服了，成为了圣露茜娅魔法学园一名罕见的单系学生——哦，再加上她还是个中途入学的插班生，这就更罕见了。 只剩下一个晚上可以在外面度过了呢。从明天起到今年的11月底，她都会一直呆在那个封闭的高空学园中，这到底是种安全的保护呢，还是又一个寂寞的开始。爱丝莉娅安静地坐在回普朗城的马车上，对于明天以后的每一天，她忽然感到一阵阵的紧张和不安。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们，陌生的生活方式，陌生得令人害怕。 不过这种不安，在她重新看到雪儿那天真笑脸的时候，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 p.s.关于这里的色彩理论，是参考了西方神秘学中的二元色论的。金星的占星符号就是一个圆加一个十字，画出来的话大家都会很熟悉的。我们把四大元素中的Air翻译成风元素，不过英文的确是Air（空气）。稍微多解释一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