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使与棒棒糖
“夫，夫人……” 人群里发出轻轻的颤动，黑尔夫人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这一屋新年的愉快场面。 “呵，呵，呵。”她干笑了几声，“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干活的，你们拿着我的钱，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身后跟着两个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 “夫人，马上就要过新年了，您还特意往我们这工坊来一趟……”一个胆大一些的机械工上前一步说。 “给我闭嘴！”黑尔夫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们先问问自己，我交给你们的工作干完了没有！过新年……呵呵，你们以为随便什么渣滓都有资格过新年？！”她伸手一甩，将一杯好酒打翻在地。 “过分……”爱丝莉娅看着那一地碎片，这女人打翻的不仅仅是酒，而是大家难得的欢乐啊，她刚说完这个词，黑尔夫人几步冲了过来。 “刚来没几天就给我放肆起来了——”她一把拎起爱丝莉娅的领子，爱丝莉娅正要挣开她的手，突然，腰带上的天琴晃动了一下，把屋顶的灯光反射到黑尔夫人的眼中。 “这是什么？”黑尔夫人松开手，一把拽走了那个晶莹的东西，对着灯光端详起来，“玻璃？摸起来不像，难道是水晶……” “还给我！”爱丝莉娅大喊着，抓向黑尔夫人的手，敏捷的贴身护卫立刻上前扭住了她的胳膊。爱丝莉娅挣脱不了那人，只能怒视着黑尔夫人，“不许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黑尔夫人似乎感觉饶有趣味，“凭什么说是你的东西？你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清洁工，戴着装饰也不怕别人笑话！”她嘴角轻轻一勾，举起天琴来，似乎想摔一下看看。 就在这时，爱丝莉娅用力踩上了那护卫的脚，趁他吃痛松手的一瞬间，她跳起来咬住了黑尔夫人的手腕—— 黑尔夫人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天琴掉落在爱丝莉娅手中，她立刻夺门而出。 “快，快给我抓住那个小崽子！”黑尔夫人疯狂地怒喊，护卫刚要追上去，却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趴倒在地上。 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奇怪了，小崽子怎么跑得怎么这么快？”黑尔夫人瞪圆了双眼，头发不知何时已被风吹乱。 耳畔流逝的呼啸那么响，为什么耳朵却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脚下已经感觉不到坚硬的石板路，仿佛仅仅是从空气中轻盈而快速地滑过。街道两侧已经模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清，也找不到方向。纷乱的声音混进了风声——那些笑声、酒杯碰撞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忽近忽远，仿佛是梦境中一闪而过的插曲。属于新年的欢乐，迅速地擦肩而过。这感觉，为什么会有些熟悉呢……这到底是…… 爱丝莉娅重新出现在繁华的街道中，脚步放慢了，四周的建筑才清晰起来。这里的街道看上去干净的多，没有了蒸汽机的烟火味，也望不到那些高耸的金属烟囱。四周的气息，更多出了许多居住地的味道。她望着那些雕琢精美的窗子，忽地发觉，她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正忙着过节的人们，没有在意她的突然出现。她凝视着前方的一个旅馆——不，这不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家，这家旅馆，仅仅是屋外的装饰就要漂亮得多。 老柴火给的银币，大概是掉在工坊里了，自己仅有的12个铜币，还有密斯特里老板的箭筒……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带在身上。她只带了头上的那条青色头巾，以及手上抱着的天琴而已。 没有想过要踏进那精致的旅馆大门，她走到旅馆和旁边房屋之间的空隙中。这里还有一堆被扫到这里的积雪。她蹲在无人发觉的阴影里，夜空中一片雪白模糊了她的眼睛。 真讨厌啊……怎么又下雪了…… 突然发觉自己不喜欢下雪，不喜欢那无奈的苍白。这些飘飘扬扬的白色总会如思绪般将痛苦的记忆唤醒。她低下头，趴在自己的腿上，固执地不愿抬头去看。雪盖在她的头巾上，把彻骨的寒冷浸入了她的发丝。 突然好希望手中这天琴不是一把独特的短弓，而真的是一把琴。这样她至少还能弹首曲子安慰自己，她垂下右手，将天琴放在雪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它一会儿。闭上眼睛，轻轻哼起熟悉的旋律来。 呵呵，真是好久没有弹琴了，但她始终记得那些乐曲。时而舒缓时而跳跃的音符，仿佛把曾经那片美丽的空中庭院带入了她的幻觉中。漫天花雨，随着琴声起舞，阳光洒在瀑布般的金色长发上，闪亮得就像是沾满了泪珠。 这一次，比刚来仙都港的时候还要糟糕，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失去了那么多。可是爱丝莉娅却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离开了那个牢笼呢……她头一回感到自由的滋味是这么好。 落在手里的雪，渐渐带走了冰冷的知觉。她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曲子，听着自己的声音连同耳朵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欢笑一起，渐渐小了下去…… 有谁挡住了来自马路上的光。突然的黑暗让爱丝莉娅清醒了过来，她本能似地转过头。 那是一个只有7、8岁的小女孩儿。一头跟雪一般白的长发，一直搭到腰间，发梢处自然地打起了卷。女孩稍稍弯着腰，整齐的刘海下，水汪汪的瞳孔闪着粉红色的光泽。她的脸色，苍白得就像生了病似的。一条漆黑色棉裙，裙摆两侧缀着大大的白底黑色布糖果，犹如阴暗中的童趣般别有一番特色。白色的花边领子中央，鲜红如血的丝带打成精致的蝴蝶结，看起来醒目而且刺眼。 女孩好奇地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爱丝莉娅，突然，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两个很尖很尖的小虎牙。 “jiejie你是天使吗？” “什……么……” 爱丝莉娅以为是脑子在犯迷糊，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杰尔琳说，过新年的时候，天上的天使会来到浮空岛上，给乖乖听话的小孩子送新年礼物。jiejie一定是来给莉莉丝送礼物的吧。” 女孩的话音刚落，远处敲响了新年的钟声，烟花铺洒了整个天空。爱丝莉娅从那女孩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眼睛在烟花的光彩中闪烁。 女孩掏出一根小小的棒棒糖，糖果的颜色，和这烟花一般……是五彩斑斓的。 “给你，莉莉丝最喜欢的棒棒糖哦，吃下去就会有精神哦……” 女孩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世界倾斜了过来，那天真的笑脸也猛然淹没在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