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蒸汽车
落叶小镇，一个位于维翎斯最大的浮空岛——艾尔法岛东北边境的镇子，与日光森林相邻，是个很偏僻的地方。自从仙都港蒸汽工坊的蒸汽车开到了落叶小镇，这里才变得热闹起来。对于落叶小镇，以及与落叶小镇一山之隔的梧桐村来说，蒸汽车就仿佛是载来希望的使者一般，将这里与外面更繁华的世界之间的大门打开。仙都港的交通比这里要方便的多，原本就是一个空港城市，而现在，更因为蒸汽技术而出名。仙都港拥有全国第一个蒸汽车站，第一个蒸汽飞艇港口。据说当年的弗立兹陛下，就是因为来到了仙都港蒸汽工坊，从此对蒸汽技术产生了兴趣，也是这位曾经的荒唐皇帝，以皇家的名义大力资助仙都港蒸汽工坊，引来了众多贵族的不满。 从落叶小镇到帝国首都仙德拉城最方便也最安全的路线便是先乘蒸汽车去仙都港，毕竟中间有那么一大片魔兽出没的林子呢。当然，也不是说绝对没有人可以穿过那片森林…… 对于这里很多平民来说，落叶小镇那个简陋的蒸汽车站才是这个镇子最大的骄傲——尽管不是他们建的。 “对了，你见过蒸汽车吗？” 或许是为了从教堂门口那令人不舒服的氛围中岔开话题，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老板突然问爱丝莉娅。小丫头正站在茉莉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啊！”络可猛地蹦了起来，连刚才还在担心的哈罗大婶也是一下子就换上了兴奋的神色。 “女神啊！我差点忘了——”哈罗大婶一拍大腿，“丫头第一次来镇子，怎么能不去蒸汽车站看看呢！” “蒸汽……车站？” 这个词对爱丝莉娅还是很陌生的——车在爱丝莉娅的印象中就是马车和一些驯服的魔兽所拉的车，有钱的话还可以在车上加上魔法的刻纹，不但能够让车走得更稳而且速度也会提高很多。她想起到处冒烟的工业区，实在想象不出这蒸汽机怎么和“车”扯上关系。 “看看就知道咯。”老板说着挤了下眼睛，神秘兮兮的样子，“一起去吧，散散心也好啊。” 落叶小镇的蒸汽车站位于镇子的东面，距离人们聚居的中心地区有一段挺远的距离。 “哎哎哎知道吗？那家可可点心屋就在蒸汽车站附近呢。”一路上，哈罗大婶一直唠叨个没完，“丫头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们给你买的那榛子蛋糕吗？那就是可可点心屋的哦——可可点心屋的点心哪……就是好吃呢！” “哦，哈哈。”爱丝莉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记得刚来的时候，因为吃不下东西，茉莉曾经拜托哈罗大婶帮她买点心，不过真的不记得有多么好吃了。 “拜托！那可是40个铜币一块的蛋糕呀！”络可撇了她一眼，“怎么没有人给我买蛋糕吃……”哈罗大婶敲了敲他的脑袋，“小毛头，吃蛋糕会蛀牙的！” 爱丝莉娅正看着母子二人聊着点心屋的话题，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纸条。 你看起来有心事，你也担心雷欧特的事情吗？ “啊，茉莉jiejie……”爱丝莉娅迷茫地回过头来，“有一点……你们说的雷欧特是这个镇的镇长？” “不是哦！”络可插嘴道，“是镇长的独生子啦——不过镇长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他撇了撇嘴，“好端端的提他干嘛！” “嗯嗯。”爱丝莉娅点点头，茉莉的表情却看起来有些惘然若失的样子，她悄悄地握紧了爱丝莉娅的手。 一行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那些橘红色的繁华就在说笑中被丢在身后了，从城门走出来，视野忽然之间开阔起来。这里没有多少房屋，却种了一排一排小树，在宽阔的道路尽头，人们的目光停留在一座尖顶小屋上，一样橘红色的屋顶，倾泻着一片阳光。小屋的上方，是一个很大的时钟，虽然没有广场钟塔那么大，却也是这小屋最明显的标志，而小屋的旁边，有一片遮雨的屋棚，即使离得还很远，也能望得见屋棚下的长椅上坐了不少人。 “哎呀，来得太早了！”哈罗大婶继续唠叨着，“蒸汽车要傍晚的时候才来呢……哎呀……”她抬起头，看看刚刚倒向西边的太阳，“走，去买点心！” 茉莉拉住了大婶的袖子，低下头写了几句什么。 “啊……哈哈，也是，茉莉和爱丝丫头都累了呢……你们休息一会吧。”大婶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说，“毛头，走，买吃的去！” “为什么叫我去！”小络可很不满，哈罗大婶却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叫你去你就去！” “呵呵，那我也来买些点心好了。”密斯特里武器工坊的老板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转头看着爱丝莉娅。 “蒸汽车站风景很好呢……” 只剩下茉莉拉着爱丝莉娅的手，走到车站的前面。长椅上的人们，似乎也多是在这里欣赏风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也有很多人是带着点心的。从车站向东方望去，是一片绿色的田野，在这多风的地方荡起一层一层的浪，落叶小镇就像是嵌在森林与田野之间的橘红色宝石一般。有两条铁轨、石子与木头铺成的道路从田野穿过。 “好奇怪的路啊……”爱丝莉娅趴在栏杆上，“蒸汽车要在这种路上走啊……”她回过头来，看着椅子上的茉莉，“茉莉jiejie，蒸汽车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茉莉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了看屋顶，神秘地笑了一下，打开本子： 等到傍晚的时候，蒸汽车就会来了。 “啊——”爱丝莉娅垂头丧气地坐到茉莉的旁边，把哈罗大婶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来得太早了……那，蒸汽车是从仙都港那边开来的咯？” 是啊，就从那个方向。茉莉写完，手指着南方的天空。 爱丝莉娅向后仰着，靠在椅子背上，屋顶，还很新，这个车站并没有太久的历史。和茉莉在一起总是感觉特别宁静，即使有着周围人群的噪声，她也能感觉到风在田野上飞过，跟自己还有茉莉的呼吸交错在一起。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稀稀落落的浮云被风扯成丝絮，她稍稍眯起眼睛。 “嗯……我……果然是很喜欢跟茉莉jiejie在一起呢……” 宁静的阳光洒在茉莉的发梢，此刻的她也在望着那片遥远的天空，没有发现身边的女孩在说话。爱丝莉娅挪动了一下位置，轻轻趴在茉莉身上。茉莉愣了一下。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爱丝莉娅小声地在茉莉看不到的角度诉说着，“总之，我，我觉得怀特先生和密斯特里老板说的很对……我现在……就算想回仙德拉城，也，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什么了……可是呢……我在这里的话，还有茉莉jiejie……其实我，我真的是，很难过的……可是，可是，我知道茉莉jiejie，有比我更难过的故事……我想，我也想像络可那样，能保护好茉莉jiejie……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变得坚强起来呢……” 等到以后，我们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认识您……像普通人那样……种点粮食，吃着自己烤的面包……弹着喜欢的曲子…… 怀特先生……已经不在了，而我，想要这样的生活……不是作为迦南的公主，而是作为茉莉的meimei生活下去。 对不起……父皇……母后……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不只是听话而已。 茉莉一如既往地安静，她一动不动地做着，体温里传来让人安心的温暖。这就是茉莉一如既往的温暖。 络可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两个人就气鼓鼓的，直接把手上的东西砸到了爱丝莉娅身上——呃，有点沉，貌似是一大包硬糖，络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又被哈罗大婶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 “怎么样？我说风景不错吧。”老板笑得别有一番意味，他也坐到了爱丝莉娅旁边。 “喂！你！怎么还不回去看店！”络可把闷气发到了老板身上。 “你也知道的。”老板摊了一下手，“我的店没有什么人来嘛，等一会再回去也没关系，再说，我也好久没来这里看蒸汽车了呢——” 提到蒸汽车，无论有什么不开心似乎都可以抛到一边——啊，这就是所谓的“平民魔法”吗？仿佛让人高兴的魔法一般，搞的爱丝莉娅也越来越心动了呢。 从现在到傍晚的这段时间，车站的几人便是在等待蒸汽车进站的期待中，以及糖果与点心带来的甜蜜中度过的。时间是橘红色的画笔，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将天空染上落叶小镇一般的颜色。来到车站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啊——这么多人都要坐蒸汽车吗？”一直没有注意四周的爱丝莉娅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有这么大的车？！” “咳咳，这些人应该有不少是来看热闹的吧……不过你说对了一点，蒸汽车很大哦。”老板挤挤眼说。 “是很长才对！”络可纠正他说。 “反正，里面坐个上百人没问题啦。”老板点点头。 “喂！”络可突然踢了他一脚，“你欺负我没坐过是不！” “毛——头——”哈罗大婶瞪了他一眼，他马上乖乖坐好。 “咦？络可为什么不坐蒸汽车呢？”爱丝莉娅好奇地问道，竟然把三个人全都问得呆住了。 砰，络可无奈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呵呵，怎么说呢……坐蒸汽车去仙都港的话，一趟差不多要280个铜币吧……”老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我有没什么事情要去仙都港。”虽然这么说，络可却是一副很想坐坐的表情。爱丝莉娅点点头，貌似明白一点了……尽管她对钱没有什么概念…… 人群忽然间sao动起来，有好多人甚至站了起来—— “啊！快到时间了！”哈罗大婶激动地喊道，爱丝莉娅赶忙向南方望去，却只是听到了长长的汽笛声与轰隆轰隆的声音，直到——视线中傍晚的天空下面，一道黑色切开了田野的风。 那是一辆怎样的……车啊…… 有那么几节长长的车厢，挂在一个漆黑的冒着黑烟的车头后面——嗯，那里面一定有蒸汽机吧……爱丝莉娅踮起脚尖，望着夕阳斜斜地映照在车旁的玻璃上，为这奇妙的大家伙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连那飘在顶上的黑烟也蒙了一层暗红色的边，仿佛来自于晚霞之中。她听到孩子们的欢呼，站在一边的络可也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近了，车子也慢了下来，好多好多轮子，与那铁轨一起打着哐当哐当的节拍，虽然很吵却盖不住人们的兴奋—— “蒸汽车果然还是这么受欢迎啊！”老板感慨道，他拍了一下爱丝莉娅的肩膀。 “嗯，嗯嗯。”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爱丝莉娅也不由激动起来，“真的好大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车啊……蒸汽机居然可以拉动这么大的车啊！” 一些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前方指挥着，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趴到了栏杆上不停地对车子招手。车站上亮着了指示灯，车也慢慢地停了下来，她看到一些人，那些蒸汽车的乘客们，搬着行礼从栏杆旁的小门经过。隔着栏杆，她看着那些上上下下的脚步，那偶尔从窗口飘起的一片窗帘，竟觉得很能体会到络可的羡慕——好想坐上去看看啊…… 没有魔法的车子那么快、那么稳、那么安静那么华丽，随随便便就能数出它的一堆缺点，可是，就是这么一辆蒸汽车，却给如此多的人们带来了心底的震撼。 这，就是平民魔法……不是魔法的奇迹，是用人们的手，创造出来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