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未知的远方
奥利威尔从来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甚为密林精灵，他可以从容地面对一切，包括死亡，但那是在长久的生命过后。 但是现在，只有一千一百岁的密林精灵还很年轻，他甚至都没有去看看这个世界，还有那座总是觊觎着自己ada的孤山，就已经要面对死亡。 奥利威尔平静的看着面前突破了密林树木架起来的绿色屏障的史矛革，他感觉到自己一瞬间居然平静了下来。似乎所有的挣扎为的不过是这一刻帮助瑟兰迪尔抵挡一切的勇气，那个英俊到让人窒息的男人从奥利威尔很小时候就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和坚持。 微微闭上眼睛，奥利威尔听到了耳边风声，感觉到了热浪袭来，还有身后一声属于瑟兰迪尔的叫声。 “奥尔” 这个名字是奥利威尔的小名，在他还年少的时候，瑟兰迪尔会微笑着抱起小小的奥利威尔，把他放在膝上，然后用手捏着他的脸蛋喊他“奥尔”，就像现在对着莱格拉斯做的一样。 这是个久违的称呼，久到让奥利威尔想流下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与自信可以阻挡住史矛革，但是一双带了些水光显得越发晶莹凌厉的血红色眼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史矛革，而后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长到了脚踝的铂金色长发微微飘扬而起，几乎晕染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嘴里吟唱着属于古精灵的咒语，浓重的光亮在奥利威尔身上闪现而出，而与之对应的，则是让所有精灵都觉得温暖的蓬勃的生命力。 他们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大王子，他们的大王子永远温润强大，守护了密林许多年，这一次，他们也坚信王子会再一次拯救这片土地。 但只有瑟兰迪尔紧紧地抓着围栏，眼睛看着奥利威尔，竟然是直接捏碎了手上那块他无比珍爱的湖绿色宝石戒指。 这个咒语强大又神秘，不被人熟悉，因为他透支的是一个精灵的生命。 长久的生命，换来一次守护，那是曾经瑟兰迪尔的王后为保护这片土地做的事情。 如今，他的孩子，他喜爱的珍宝，又要再在密林之王的面前做上一次。 若非瑟兰迪尔足够强大，足够坚持，只怕如今他的心早就如同这块宝石，碎裂到看不出形状。 奥利威尔能感觉到瑟兰迪尔的视线，他也知道瑟兰迪尔的担忧，但是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他退了一步，他的密林就会消失，他放弃了吟诵，他的子民就会受伤伤害，哪怕回头看一眼，他也会失去保护他心中信仰的那份权利。 身体似乎被抽干一般的难过，奥利威尔能听到脑袋里那个留在其中的残片用力的踢着他的灵魂，骂他“愚蠢”，他也能看到依稀的从不远处朝他跑来的红发精灵，他瞧上去真的很急切，几乎是从史矛革喷出的火焰里跑过来，烧伤了大片皮肤却根本毫无所觉，只为了阻拦住奥利威尔。 而一切的喧嚣都在铂金色长发的精灵最后一声吟诵中变得安静，奥利威尔看着史矛革重重的撞在了他造出来的屏障上，直接口吐鲜血，脖子似乎被弄的折断，而那双眼睛中的血红颜色重新变成了金色，但巨龙却也浑身都是伤口，血撒了一地，烧坏了不少植物。奥利威尔还看到所有的精灵都在欢呼雀跃，庆祝他们的王子又一次拯救了密林。还有那个红发精灵，他带着伤，半张脸都没了模样，却还是固执的跑上来，接住了从空中掉下去的奥利威尔。 是的，掉下去了，奥利威尔甚至于支撑不起来自己飞翔的力量。他就像是到了秋天被掏去了所有绿色力量的叶片，飘零而落，就那样砸在了红发精灵的怀中，睁着眼睛，带着微笑，一双赤红的眸子几乎流出鲜血一般耀眼。 塞西看着，瞧着，而后那仍然完好的眼睛直接流了眼泪。 他与奥利威尔签订了同生契约，为的便是要保护他的王子。塞西效忠于奥利威尔脑袋里头的黑魔王，但他却更爱他守护至今的王子。他的王子温柔坚持，和这片密林完美的契合，塞西早就知道即使他是黑魔王的孩子却也打上了密林的烙印。 奥利威尔更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瑟兰迪尔的孩子，高贵，骄傲，美丽。 塞西惧怕与愤怒的黑魔王抹杀掉奥利威尔的一切，所以他签订了契约，而这个契约也让塞西清楚地感觉到奥利威尔的一切。 奥利威尔在奔向死亡，那么坚决而又英勇的跑向死亡，他的灵魂已经不能再被修复，黑魔王的魂片早就没了踪影。 而那原本牢不可破的一忘皆空，也就这么失去了效力，当奥利威尔的血色眼眸看向塞西的时候，那其中的光芒不再是生疏冷漠，而是塞西熟悉的温柔，以及无法抹去的平淡。 “塞西，好久不见。”奥利威尔笑着对他说，声音很轻，好像没有任何异样一般。 塞西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奥利威尔，手指颤抖，却在摸到密林王子的脸时被奥利威尔轻轻推开。 奥利威尔看着瑟兰迪尔消失在露台，他笑了笑，而后道：“我的父亲，不是ada，对吗？” 塞西根本想也不想的就把一切吐露：“你是黑魔王和马尔福公爵的孩子，血统觉醒，是属于马尔福家族的精灵血统，你是唯一一个，黑魔王就把你送来了这里。我的王子，请不要死亡，死去的你无法留在密林，也无法回去魔法世界，所以请你活着，活下去……他们……” “真可惜，我的ada头发颜色很漂亮，我到底是没有了。”奥利威尔平静的说了一句话，而后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再也没有说话。 塞西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已经冲出了宫殿的瑟兰迪尔直接一脚踢了出去，而后对着身后的侍卫大喊：“把他关起来让他活着，无论如何。” 精灵侍卫们显然无法抵挡住瑟兰迪尔的怒火，总是平静高贵的额密林之王此刻依然冷着面孔，但是他却向所有人展示着失去了珍宝的瑟兰迪尔有多么的恐怖。 足以让任何精灵颤抖。 塞西根本无法挣脱密林侍卫的挟制，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今的情况和奥利威尔一般无二。而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奥利威尔被瑟兰迪尔抱在怀里，紧紧地用宽大的银色外袍牢牢地裹住的模样。 瑟兰迪尔稳稳的抱着奥利威尔，只有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密林之王此刻的内心。 精灵的死亡，会因为心灵破碎而死，瑟兰迪尔毫不怀疑只差一步自己就会拥抱死亡。 奥利威尔似乎感觉到了瑟兰迪尔的颤抖，他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瑟兰迪尔的手掌，轻声说道：“ada，是你吗？” 瑟兰迪尔一愣，而后把他抱的更紧。 他的大王子看不到他，却能够对着自己露出微笑，一如往常的温柔谦和，即使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再是与自己一样的漂亮的颜色，却依然让瑟兰迪尔觉得温暖而感动。只是这份温暖无法温热密林之王冰冷的身体，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珍宝在大步的走向死亡，这种感觉一如当初他拥抱着自己的王后。 那个美丽的女精灵对着自己微笑，然后告诉他好好地照顾两个孩子，保护这片用她的生命守护下来的密林，那是瑟兰迪尔坚持的唯一理由。 如今，他的珍宝也躺在他的怀里，虚弱而美丽，平淡无奇的面孔却在此刻美得惊人。 奥利威尔已经看不到东西，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片模糊的光斑，而那最为灿烂的一定是自己ada的长发。 那么好看，总是可以吸引很多人，所有人生灵都会为了密林之王而迷醉。 我的ada，我发誓要守护的国王。 奥利威尔伸出手，而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他微笑，轻声说道：“我是不是保护了你，我的ada？” 瑟兰迪尔感觉到巨大的悲伤和让人绝望的窒息感觉席卷了他的心，这位永远骄傲的国王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而后，奥利威尔感觉到了脸颊上的点点冰凉。 那是眼泪，他的ada，在哭泣。 奥利威尔手指微微用了力气，似乎一瞬间，他的脑袋无比清明。 他不是ada的孩子，瑟兰迪尔一定知道，而且似乎有很多种种是瑟兰迪尔刻意对他的隐瞒。奥利威尔总来不曾怀疑过什么，到现在也是，在他的心灵中，瑟兰迪尔永远正确，无论如何。 而这一次，奥利威尔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地说道：“ada，我有些怕。” 瑟兰迪尔看着他的孩子，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沉，却像是平时一样的悦耳好听：“我的孩子，我会拯救你，不用害怕，即使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奥利威尔却没有选择相信，他能感觉到死亡的味道，所以他只是盯着面前模糊的光点，轻声道：“我害怕我死去的灵魂无法留在这里，”黑魔王不属于中土，奥利威尔无比确定，“我想留在这里，守护你，ada，我如此期待着。” 瑟兰迪尔觉得自己左肋之下剧痛无比，他轻轻地吻住了奥利威尔的额头，开了口，尾音颤抖：“不用惧怕，所有的精灵都会回到属于我们的宫殿之中，在那里等待着密林精灵的西渡。我们都会去那里，我的孩子，相信我。” 奥利威尔却不相信，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天，嘴巴轻轻开合，声音轻轻，似乎没有了力气：“我不是精灵，ada，我不是……我很怕很怕，ada……”说着，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为死亡的恐惧也为了不知名的未来。 刚刚英勇的密林王子此刻却哭的像是个孩子，眼泪流淌过了脸颊，冲刷了密林之王滴在上面的泪珠，也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下去。 瑟兰迪尔用力的呼吸着，缓解心脏的剧烈疼痛。他抱着他的孩子，他养育了千年的孩子，声音低沉而又平静的安抚人心：“你会留在我的身边，不用怕。” 简单的几个字，奥利威尔依然流着眼泪，可他却微笑着接受了安慰。 脸转向了瑟兰迪尔的怀中，这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一句话，含在口中没有说出，只有嘴唇微微开合，没有声音。 ada…… 而后便是无边黑暗，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