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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与君诀别

    戏外人不自地喟叹,不过他们遗憾的是错过了一趁戏。小说)一场莫名其妙的自杀哪里比得过声势浩大的车裂呢

    冯诞是他们中第一个得知常笑书死讯的人,他彻夜大醉,被丫鬟叫醒时还有些神志不清。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从梦中惊坐起,如有一根细细的针在他心窝狠狠地扎下去,疼地整个子都在打颤。

    出门时,天还没亮,平城的天空是灰暗的,肮脏的,如紫砂壶底洗不干净的茶锈。摸着黑,来到地牢,在常笑书的尸体旁蹲下,与他的脸齐平。

    他的眼睛还半睁着,头颅低垂,背脊直,好似只是在思考,可是他的确是一具尸体了。在黑暗中,冯诞的泪水决堤而下。泪眼模糊中,他忽的在常笑书的腰间发现了什么。

    抽出来,那是一张布条,像是从常笑书的袖子上裁下来的。上面的字迹很是潦草,看起来像是用血迹写成的。常笑书在用筷子刺进喉咙后,他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写下了这封遗书,也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的想法。

    冯诞展开布条,仔细地读了读,泪水再次涌上来,滴在上面,氤氲了血色的字迹,犹如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冯诞一步一步走出地牢,对随侍叮嘱道:“去如意客栈,请谢斐然公子来府上一趟。”

    拓跋宏在睡梦中初醒,有行惚,再三询问前来禀报消息的拓跋勰:“彦和,你再说一遍”

    “禀告皇兄,常笑书已于昨在地牢中自尽了……”拓跋勰小心着分寸,故意将畏罪几个字去除。

    “自尽……自尽……”拓跋宏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突然大笑起来,“自尽的好啊。”那笑中带泪,悲还喜,犹如光与影交替在一起。

    洛阳街头。许多前来观刑的人败兴而归,都吵着嚷着不肯走,好不闹。

    “快回去吧。犯人在昨天夜里就死了!凑什么闹!”士兵不耐烦地挡着一拥而上的人群。他狠狠推了一把挤在最前面的人,怒骂道:“挤什么挤!不是说了人没了吗。看什么闹!”

    窈娘提着食盒正在往前挤,不料被这个年轻士兵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常翩翩急了,护住窈娘,上前就要和士兵理论,吼道:“你凶什么凶啊!这么多人干什么光推我!”

    士兵见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气势立刻减弱了几分,道:“哎哟喂。我的姑。您别挤了,好不好。人都死了,你们哪儿来这么大来看闹啊!”

    “狗!他还没死了!谁给你这个胆子咒他的!”常翩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窈娘生怕她闯出大祸来,赶紧上前掰开她的手。

    年轻士兵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个练家子,几下就把自己钳住了。幸而被她同行的妇人救了。否则今天可就丢脸透了。

    “夫人,”见窈娘长得柔似水的模样定是个好说话的主,他立刻换了战术,“今天的闹是看不成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别白费功夫了。”

    “你的意思是圣上改变主意了,要放常笑书一条生路吗”窈娘的眼睛兀地一亮。如黑夜中点亮的一盏孤灯。

    “哪儿能啊!天子一言九鼎,怎么会朝令夕改是常笑书他自己畏罪自尽了。他也真够能的,用筷子也能把自己给了结了,这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行的。啧啧……”

    那团火苗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了,化成一撮灰烬,好像再也不会亮了。霎时间。窈娘失去了所有力气,顶不左方源源不断涌来的人群,她一下子被挤了出去。

    常翩翩还被他的话震惊的回不过神,等回过神来,窈娘已经不在自己的侧。心一惊。奋力挤出人群,窈娘站在人群之外,食盒已被打翻在地,美酒佳肴,汤汤水水,淌了一地,如同一场夏雨晚来风急,吹得落花满地狼藉。

    “窈娘……”常翩翩带着哭腔,扑进她的怀里哭喊,“他们说大哥死了!我不信,这不可能。”

    半响,窈娘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嗓音微微几无可闻:“这是你大哥的决定。他到死也不肯失了他的尊严,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语罢,她一动不动的让常翩翩抱着,不去回抱,也不推开,就这样站着。她的怀抱很冷,好像藏着一块冰,好像没有心跳。

    官府的人依照拓跋宏的旨意将常笑书的尸体抬到常翩翩他们所在的客栈下,为首的狱卒喊了一声:“常笑书家人可在此”

    一语罢,引来无数人围观。远远地,冯润在马车中听见动静,立刻对策马的荻月道:“我方才听到有人叫常笑书的名字,咱们快上前看看。”

    回过头,瞥了一眼睡得昏沉的玉菟。这几她倒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苦的是荻月和自己,没没夜的赶路,多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下马拨开层层的人群,只见中间有一队官兵正抬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层白布,根本无法分辨。冯润驻足,打量了他们一番,继续向前走。

    “常笑书的家人到底在不在!”那人又喊了一嗓子。

    路边看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常笑书连个家人都没有吗那谁给他收尸啊。”

    “嚯,像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能有家人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就是,能保的一具全尸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喏。”

    冯润闻声,惊回头,拦下狱卒道:“我能看看这是谁吗”

    “你是常笑书的家人吗”狱卒嚷嚷道,“不是的话,快走开,别给老子添麻烦。”

    “没想到这个小娘子是常笑书的家人模样怪水灵的,不知道是不是跟姓常的是一路货。”一旁看闹的长舌妇又开始嚼舌根了。

    “我是常笑书的家人!”

    冯润正开口,有另一个洪亮动听的声音在人群之外响起来。人群瞬间一分为二,自动分出条道来,让那人走进来。

    常翩翩扶着窈娘大步走进来,双眼通红,像是痛哭过一场。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这些人都视她为叛国贼的meimei,她绝不能让他们把常家人看扁了。

    “我就是,你们抬上来吧!”她大方地一挥手,“妙莲,你也到我边来。”冯润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另一侧,左手紧握着她的右手,后那谐疑讥讽的目光如有芒刺在背,但是好在是三个人,这条路也不算难走。

    常翩翩回房拿出一定的赏钱给每个出力的士兵,并大方地送走他们。做完这一切工序后,她再合上门,双脚明显有孝软了,险些要跪坐在地上。

    颤抖着双手,走到白布前,犹豫了再三,她掀开那块碍眼的白布,露出常笑书泛青的脸。那熟悉的眉眼,刚毅的棱角,是她哥哥常笑书的没错。特别是那双乌黑浓密的眉毛,平时它总是皱的,没有一刻是舒展开的。现在,它再也不会皱起来了。

    悲从中来,常翩翩扑在失去体温的常笑书怀里,哀声痛哭。她的眼泪是她全部的意,她要将它们悉数告诉他,她有多他。

    冯润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她的喉咙也是苦的。

    窈娘的神色却比冯润要冷静的多,仿佛在那儿躺着的只是一具与她毫无关联的人的尸体,其中既没有也没有恨。冯润能理解,或许她所有的已随常笑书一起死去了。

    既然已入土,就让恨来唤醒她吧……

    冯润迈到窈娘侧,问道:“窈娘,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挟持了你吗”

    半晌,窈娘的眼睛才勉强浮起一丝生机,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玉菟。”

    “窈娘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杀了她。”冯润一字一顿道。

    窈娘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事已至此,我什么也不想追究了。”

    一步一步走到常笑书边。不,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她的影如此纤细,如刚盛开的丁香花,摇椅晃,颤颤巍巍。短短几,她瘦得如变了个人。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笑书最后说几句话。”

    “窈娘,我不放心你。”常翩翩坚持不出去,冯润也附和地点点头。窈娘刚失去心的丈夫,心脆弱,怎能放心她独处。

    窈娘轻抚常笑书冰冷的脸,俯下凝视着他,道:“今夜,是他在世上与我相处的最后一夜了。我不想其他人打扰我们。”

    眼神是的,像两团烈火在燃烧;声音却是冷的,如冬天的寒风能将靠近的人冻成冰块。

    两人无奈地关门出去了,后来仍是不放心,干脆坐在窈娘的门前坐了一夜。冯润侧眸瞧了瞧常翩翩,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她这么安静。她不像是她,像是一个新的灵魂住进了常翩翩的体里,就像林荷衣住进了冯润的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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