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租客
基本上，白若还是有点同情季二的。费尽周章把镯子弄来，原想着金翠坊能出手，现在倒好，让叶连城一句话给撂了，心中焉能痛快。 于是道：“我们这儿真不是收珠宝古董的，你找错地方了。如果你真的要卖，可以去别的地方问问，不过最好不要在西安。” 这镯子曾在秦掌柜面前露过脸，这圈儿说起来就那么点儿大，不用一天时间，绝对能传到秦掌柜耳朵里。而徐家遭窃，定会在全国内部监察，一旦季二落网，那下场可想而知。 当然，她更不建议季二把镯子原封不动地送回杭城，这比卖了更加有风险。 季二失落地摇头：“白小姐，送你的。师傅让我照顾你。” “……师傅？”白若茫然地与叶连城对视了一眼，这季二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从哪儿冒出来个师傅让他来照顾自己的？再说了，白若向来与人疏远，除了叶连城跟曾经的王媛，还真没有比较熟识的人。 叶连城咧着一嘴的笑，慢吞吞坐回沙发，翘着二郎腿儿道：“我说季二啊，这话你可得说清楚。你打哪儿来的，你师傅又是什么角色……还有那个那个破镯子，为什么你要送给白若！这些问题你回答不上来，别说我不答应让你留下，就算白若也不会同意。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 季二迷惑地看了看叶连城：“我师傅是叶孤。” “呃？！”叶连城登时石化，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季二。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白若对于叶连城的反应有点意外。这叶孤似乎与叶连城渊源颇深，现在倒好，又跑来个叶孤的徒弟季二。这圈儿都什么人呐！ 白若戳了戳叶连城的胳膊：“叶孤是谁？” 连续两次听到此人的名号，且每一个人要么震惊要么畏惧的表情，让她很好奇这个叶孤的身份。似乎金石四家里并没有一家是姓叶的，帝都的封家，洛阳的白家，广西的司马家，杭城的徐家，这些姓氏她小的时候也只听母亲说起过几回，从来没有扯到什么“叶”姓头上去。要不然早在遇到叶连城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轻易去结交了。 叶连城状似无奈，托着脑袋表现得心情很沉重。重重叹了口气，道：“邻居，你信吗？” “去你的，好好说。”这话调戏过徐景昔就够了，还搬出来说，真没创意。 叶连城皱起眉头：“真是邻居。我说的怎么你们都不信呢！”看他鲜少诚实一次，却没一个人信，真是太伤人自尊了。 白若俨然秉持怀疑态度：“那你赶紧说说，就算是邻居，人家徒弟为什么能找到这儿？”说着瞄了季二一眼。 那小子果然很听话，进门之后完全没有撒泼的打算。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清澈的眸子仿佛以一种无比信赖的目光落在白若脸上。这要是换了别人，眼神稍带杂质，就完全沦为了色狼猥琐之流。可在季二身上，他与那些荒诞的字眼好似永远绝缘。 纤尘不染。 白若唯有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季二。尽管季二身上并不干净，甚至可以说稍许狼狈。当然，这四个字要是在叶连城嘴里，铁定会浓缩成“山炮”俩字。 叶连城很苦恼，道：“不就是个邻居嘛，造这假我天打雷劈！哎，我这么说吧，你可能不知道邯郸叶家村，咱们都是一村的人。那时候吧，我死里吧唧地想求他收了我，可他死活不肯。也不知道后来惹了谁，大概二十年前他就不见了。切……还以为那老头眼光多高，结果也就收了这么个呆头鹅当徒弟！”对于季二的种种呆傻行为，叶连城十分不屑。 白若点点头，叨咕着叶连城这回答太迂回了，明着她是得到了答案，可其实他说了跟没说也差不多。比如叶孤二十年前不见，是什么原因？这原因叶连城肯定知道，而且必定与徐家有牵扯。他现在是不愿意说，就算打掉他门牙估计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句话。 于是她也不打算勉强叶连城，只是很奇怪，既然叶孤与叶连城是老乡，那么季二应该来找叶连城才对，怎么着都轮不到她头上吧？ 可季二的表情看起来，那就是一只小蝌蚪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感觉。方才叶连城干脆利落地要赶人家出门的时候，他别提多委屈了。 白若只好揉了揉额头，招呼季二同学先坐下：“你怎么证明叶孤是你的师傅？”当日徐景昔提到叶孤的时候，季二也在场，难保不会借叶孤的名头来此浑水摸鱼。 “对！”叶连城打着响指附和，显然跟白若想到了一处。 季二讶然，被盘问地皱起了眉：“师傅说，镯子原来是他心上人的东西。现在让我带镯子来，就一定会被收留。”说着，还不忘可怜巴巴地捂自己的胳膊，看似伤口有点发痛，忍不住地“嘶”了声。 这话却把白若跟叶连城都说糊涂了。白莲曾是徐老爷子的未婚妻，现在又成了叶孤的心上人。换言之，那七老八十的徐老爷子跟叶孤原来是情敌？那就怪不得这俩人互成犄角，互相警惕着对方了。 但白若更郁闷的是，自己对母亲的印象只停留在五岁左右，那会儿根本不知道啥玩意儿叫情敌啥玩意儿叫未婚妻。她就知道，当时母亲跟何桑感情不错，小两口和和睦睦的，堪称模范夫妻。照这个情况看，无论是徐老爷子还是叶孤，恐怕都没入得了母亲的眼。 这就涉及到白若的身世问题，她爹究竟是谁？显然不会是徐老爷子，那叶孤多半也不是，否则早出来认了。所以归根结底，她依旧是个无名氏。白若从来没想过，自己母亲的感情生活会如此丰富多彩。 不过一扯到这个话题，白若的心便无端地沉重。关乎自己的生父，何桑不曾提过，所以她从无头绪。 浅叹了一声，白若对季二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这里的租客，你如果要留下，得问这位先生。”睇了叶连城一眼，悄悄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