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南皮攻防战（三）
蒋通在出征青州以前，曾经和自己的手下们反复讨论渤海的防守问题。当时大家一致认为，公孙度和公孙瓒是肯定要南下的。而西边的魏郡如果仍然在韩馥的手里，就不会出兵。因为当时袁绍对韩馥的逼迫已经越来越紧，韩馥的主要精力是防备袁绍。当然蒋通与其幕僚们也仔细的讨论过如果袁绍拿下魏郡后会不会在自身统治完全没有理顺的情况下冒险出兵渤海的可能。熟悉历史的蒋通认为很有可能——因为他蒋通虽然一直在努力求得渤海世家大族们的谅解，但是义利统一论这一蒋通执政的根本核心是大多数世家大族绝对无法接受的。这种矛盾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旦压制世家大族的渤海军事力量变弱，而世家大族的总代表袁绍又拿下魏郡的话，说不得双方会一拍即合，而袁绍也会冒险出兵。 但是蒋通的这种猜测只得到了郭嘉一人的支持，连荀彧都表现出不以为然：很简单，蒋通出兵那会袁绍还没有拿下韩馥呢。大家都觉得袁绍要是聪明的话，拿下韩馥后至少得花个一两年时间理顺自己的统治再考虑出兵的问题——没看见自己的主公主政渤海后整整三年多时间埋头种田么？要不然渤海哪有底气一年之内连续发动两场战争。就这样渤海也感到负担沉重了呢。更何况是变乱之中没有安静下来的魏郡。 但是当时郭嘉就说，如果袁绍拿下魏郡，肯定会立即攻打渤海。原因很简单，除了渤海主力北上南下本土防御虚弱，渤海世家大族会积极配合，攻打渤海多半能够大获成功外。刚刚入主魏郡的袁绍，完全可以利用对外征战的机会，通过对将领的任免，军队的调动，后勤物资的供应等，将自己的豫州派文臣武将安插进冀州政府的各个要害部门，从而迅速的彻底掌控冀州，压制住冀州本土派。 郭嘉的想法得到了蒋通的认同，所以才有高览诈降，各个军屯屯长监视本地县令（长）的准备。当时蒋通和郭嘉认为两个公孙不过是吃不饱的强盗，韧性什么的是不够的，受挫后就会退走，而此时的袁绍应该才刚刚开始出兵。到时靠着这个时间差，郭嘉的北方主力就可以全力南下支援高览。不过蒋通和郭嘉还是小看了袁绍，蒋通前脚才走，许攸后脚就进南皮城。袁绍拿下冀州的脚步迈得实在太快。 而青州的局势一片糜烂，公孙瓒的韧性又太大，即使后方被甘宁搞得稀烂也赖在滨海城下不走。使得蒋通和郭嘉的主力都陷在了外面，一时之间难以给予高览强力的支援。幸好郭嘉先想一步，在收到许攸进入南皮城的报告后，立即改变初衷，将本来是派出去sao扰公孙瓒粮道的赵云改调南下支援南皮城。 赵云的骑兵队从北方南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袁绍的举兵，渤海世家大族的叛乱此起彼伏，不少乡间的小豪族也纷纷打出叛蒋迎袁的旗帜。赵云的部队一方面要隐匿行踪，一方面还要提防叛乱世家的攻击，所以走得是相当的艰难。鉴于河间国的东部土地上广布渤海世家的大庄园，此时已经是叛旗翻卷，赵云的一千五百骑不得不绕道河间国西部南下，走乐成、弓高，绕了一个大圈，进入渤海的东光县境内。终于联系上了典韦、蒋盛率领的蒋家私兵。而这一路，整整花了赵云近两个月的时间。 有了成编制的骑兵后，一开始还被张郃等人的冀州骑兵sao扰得无计可施的典韦、蒋盛就立即翻身了。靠着赵云的骑兵缠住冀州骑兵，延缓其速度，典韦蒋盛的枪阵终于得到了和冀州轻骑贴身近战的机会，一战而破敌。张南焦触战死，张郃率领两百多残兵向西退走。之后蒋盛立即亲自前往南皮屯召集民兵部队，典韦率领枪兵跑步奔向南皮。而赵云立即带领剩下的一千多名骑兵先一步驰援南皮——三人的打算是，赵云的这支骑兵孤军前进，并不是要打破敌军大营，只是要尽快让本方的守军看到希望，坚定守城的意志。同时给敌军施加心理压力。 结果等到赵云看到袁家的大营时，简直就是喜出望外！整个袁军大营几乎是空空荡荡——全军都在围着南皮城猛打呢！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赵云将龙胆枪缓缓举起，一千五百余名渤海轻骑迅速的排列成锋矢阵型，开始趋步前进。 苍凉的号角吹起，赵云将龙胆枪往前一指，胯下稍稍用力，白龙马改趋步为奔跑，迅速的进入了冲锋状态。而其身后的一千多名骑兵，也齐刷刷的抽出马刀，明晃晃的刀身映衬着阳光，反射出一片明亮的光芒。 在马镫问世以前，骑兵的威力不够大，原因就在于骑手在马上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除了那些马背上的民族，很多时候汉族的骑兵只能算做骑马步兵。没有马镫，双脚无法用力，骑士在马上只能做前刺、后仰两个动作。活动的范围不会超过10°。而有了马镫后，骑士在马上就可以左右活动了，除了以前的前、后两个方向外，还增加了左前、左、左后、右前、右、右后六个方向。活动的范围从10°差不多增加到了360°。所以说马镫是骑兵革命性的的装备。 马镫这个东西制造工艺上没有丝毫的困难，难的是想不到而已。而蒋通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三国时代后没有亲自领兵打仗也就罢了，上了战场后自然会把马镫给弄出来。而有了马镫后，骑兵可以左右活动后，骑兵的攻击除了刺以外就还可以砍了。所以，马刀骑兵也就随着马镫的应用而出现了。 当然，渤海郡毕竟没有骑兵传统，所以渤海的骑兵虽然装备优势巨大，对上并州狼骑、幽州义从，也不过是稍微占据优势。不过对上同样没有骑兵传统的冀州兵，渤海骑兵的优势就巨大得无以复加了。所以即便是张郃那样的名将，其率领的骑兵也被赵云等人打了个近乎全军覆没。 回到战场，看着那明晃晃的一片刀光，耳边轰鸣着隆隆的马蹄声，脚下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冀州军大营高台上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观看攻城战的冀州名士们大都面如土色。逢纪逢元图更是浑身抖得像个筛糠一般：“主公，快退吧，全军撤退……” “铿！”袁绍狠狠的把手中的宝剑插进地里：“退！退什么退！往何处退！如今我全军都在攻城，孤这里一退，全军都是背后受敌，到时候一不小心就是全军崩溃的局面。如何退得？显思！显思！” “父亲，孩儿在此！” “我儿速速率领大戟士列队！我袁家亲兵在此与那赵子龙决一死战！” “得令！” 袁绍的长子袁谭袁显思，虽然在历史上因为过于纠结于和弟弟的恩怨导致袁家分裂，曹cao趁虚而入彻底灭亡袁家而总体评价偏低。但是在袁绍统一河北四州之前，袁谭是袁绍的得力助手。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抗击田楷、孔融，为袁绍拿下了青州。袁绍死后，兄弟阋墙，袁尚败走幽州后。袁谭独力抵抗曹cao，也打得算是惨烈。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世家子。在这个袁熙、袁尚年纪还小的时候，袁家的核心精锐重步兵大戟士，当然是袁谭亲自统帅。 奔驰中的赵云看到对方大营中开始出现部队集结，不由得再次加快速度，因此此时的赵云分明已经看到，整个南皮城墙上，外墙自不必说，就是内墙，“蒋”字大旗已经不多了，“袁”字大旗已经占了大多数。这说明城内的局势已经相当危急。 不过，当赵云进入袁绍大营后，看见在大营主将台相对空旷处列队的袁家大戟士后。眼睛也不由得稍微露出了点惊讶：这支部队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所有士兵几乎都身高接近八尺，个个身披厚重的铁甲，双手cao持着一支长约一丈五六的铁戟。一千余名大戟士在阵中那员小将的指挥下，迅速列队成为一个标准的方阵：这，这简直就是自家主公引以为豪的渤海枪兵大阵的重装版嘛！ 深谙枪阵厉害的赵云当然不会傻傻的往着枪阵上撞，而是高举龙胆枪，迅速的左右挥舞，一千多名渤海轻骑迅速的朝着左右两边分开，整只队伍犹如一泓遇到巨石阻拦的清泉，非常自然的分为两股，从大戟士方阵的两旁迅速通过。 不过比起与人无害的清泉来，渤海骑兵就要危险得多了。他们在通过大戟士方阵的时候，纷纷挂上马刀，拿出骑兵弩，开始对着大戟士方阵进行漫射。而赵云则是直接举起随身的骑弓，一箭射出，直接射落了袁军大营中央处的“行车骑将军袁”的超级大旗。 完全失去了骑兵、弓箭兵、轻步兵配合的纯重步兵部队，遇上敌人的轻骑兵，那就是个挨打的纯被动局面。虽然敌方不多的弩箭，对于身披重甲的大戟士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但是这么光挨打还不了手，确实也是相当伤害士气的，袁谭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竭力稳定住自家的阵型。然而袁谭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因为这队轻骑兵的带队长官还是个**型的绝世高手，这家伙冲阵之后，除了用长枪摆动指挥全军的行进方向外，一句场面话都没有，直接扬手就把袁家中军帐的大旗给射了下来。 古代战争，几万人几十万人一起厮杀，又没有无线电、电话等设施。各种命令的传达，除了传令兵的来回奔波，主要就是靠旗号来完成。中军大帐的主帅旗更是全军的灵魂所在。所以在后世的陆战棋、海战棋里，司令军长死了没事儿，战列舰航母沉了也没事。但是军旗被对手拨了，或者旗舰被击沉了就GAMEOVER了。可以说，主帅旗的重要性在战斗中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而赵云在射掉袁绍的中军大旗后，终于主动开口大吼一声：“袁绍授首、降者免死！” “袁绍授首、降者免死！”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什么样的部下，在蒋通这样的腹黑男言传身教下，赵云这样的老实孩子也被教育得焉坏。而渤海的骑兵们对于主将的这一声大吼也是心领神会，全都跟着敞开了嗓子吼了起来。 这么一千多人的大吼，覆盖的面其实并不算多广。但至少大戟士方阵里的士兵们是听到了。这些士兵都是袁家的家兵，是袁绍的家奴。对袁绍最是忠心不过。听到渤海骑兵的大吼，本能的齐刷刷的扭头往袁绍所在的大帐高台望去，虽然他们看不见袁绍本人，但是确实看见了自己大营的主桅杆上空空如也。这样的局面，顿时让大戟士方阵出现了松动。 这就是机会！赵云立即扭转马头，率领已经汇聚起来的骑兵，再次迅速的摆了一个锋矢阵，从大戟士方阵的后面强势插入！队形出现散乱的大戟士方阵惨遭爆菊。 明晃晃的马刀狠狠的朝着敌人的头颅劈下，鲜血混着脑浆四处飞溢。训练精良的大戟士们只不过出现了一个非常短暂的走神，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家原本还算严密的阵型，居然就这么崩溃了！ “主公速退！”这时候连沮授也变了脸色。“主公，速速向南皮城方向前进。授在此前已经暗地交代子玉将军一部不参与攻城，而是在城下待命。此时子玉将军部军容当算完整，阵列还是整齐。主公进入子玉将军阵中后。由子玉将军领兵来缠住赵子龙，主公可迅速派出快骑，招子坤等人前来击杀赵子龙！” “善！”袁绍这个时候再也不装高富帅的风度了，只是简单的吐出一个字后，就匆匆的跑下高台，往韩琼军中遁走。而此前在袁绍身边溜须拍马的一众谋士，不需要任何人的吩咐，也迅速的乱哄哄的跟着袁绍跑下高台。 “公与，你还不走？” “正南，子玉的军队开过来也是要时间的，列阵更需要时间。都走了，这些事情怎么办。授在此稍稍尽点力气，正南速退！” “公与，审配惭愧啊！” “正南不必多说，主公身边能够参赞军务的大贤不少，少了授不算什么。但像正南这样能够秉公执法，仗义执言的忠直之士，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正南速退！” 袁谭在大戟士阵中是羞愧无状再加血气上涌。才一个照面，自家引以为豪的大戟士就这么坏了阵型。虽然剩下的大戟士们仍然在各自为战，拼命死战。但是这样螳臂当车的悲壮场面，更是深深刺激了袁谭年轻的心。 “赵子龙！汝南袁谭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他才这么吼了一嗓子，就立刻被身边的亲卫给拉下马来。也亏得自家的亲卫动作快，因为他才刚刚被拉下马，就分明感到头顶一阵凄厉的凉风吹过。双手朝着自己的头部一摸：头盔生生不见了！毫无疑问，若不是自家亲卫的拉扯，他袁谭的面门上现在肯定是一支羽箭正中靶心了。 一股寒流迅速的爬满全身，身体的颤栗怎么都控制不了。刚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袁谭，之前那一股血勇之气不复存在。这时候也不要什么周边亲卫的劝说，小朋友很是自觉的偃旗息鼓，跟着自己的父亲退了下去。他这么一退不要紧，大戟士们发现主人的大旗不在了，主人生死不明。而自己的少主又已经开始退却。那么大戟士就完全没有了继续战斗的理由：毕竟他们是袁家的私兵，是为了保护袁家人而存在的。于是大戟士们也开始跟着袁谭纷纷后撤。沮授的坚守也彻底失去了意义。袁绍大营的中军帐就这么一个瞬息的功夫，就落到了赵云的手里。 不过赵云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令人艳羡的天赋赋予了他超人一等的战场嗅觉。这样的本能不断的在告诉他，南皮城内已经是极度危险。除了他这支援军，后续的援军最快也要三个时辰后才能到达。现在自己这支一千多人的部队，就是南皮城最大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咬了咬牙，摸了摸胯下的白龙马。赵云高举龙胆枪，猛一收缰绳，白龙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各位将士，现在随我突击敌军城下大阵！此战，不求杀敌多少，只求冲乱敌阵！故而全军必须深入敌阵！诸位切记！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白骑金甲的赵云，抱定了必死之心，率领一千多名骑兵一头扎进了看起来无边无际的袁军攻城大军之中。 韩琼带领的本部士兵大约两千人，一开始听从沮授的吩咐，并没有乱糟糟的投入蚁附攻城的行列，所以阵型还算完整。在远远看到袁绍大帐内出现变动后，韩琼开始指挥本队士兵缓缓转向，准备全军转过身来正面对抗赵云的骑兵。可是自己的部队刚刚转向，袁绍带领的一众谋士就乱哄哄的冲进了自己的军阵。自己部队的阵型顿时大乱。好死不死这些平时拿腔作势的名士们，这时候比谁都要着急，比谁都要疯狂。看到自己正面的韩琼士兵后，连推一把的事情都不想做，直接拔出佩剑就砍了过来。如此一来，韩琼的队伍阵型顿时大乱！而就在不远处，敌军一骑小将正凶猛的朝着自己阵型散乱的队伍冲了过来。老枪王也是心下大急。情不自禁的越阵而出，只身挡在了赵云的面前。 “魏郡韩琼在此，何人冲我大阵！” “常山赵子龙拜见师叔！” “童渊老儿的关门弟子？哼！看招，百鸟朝凤！” “师叔请赐教！百鸟朝凤！”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以让人耳不暇接的速度响起。赵云舞动完长枪后丝毫没有停留，越过韩琼一头扎进袁军大阵。而韩琼这边，老枪王右手中的长枪已然落地。整个右肩被开了个大洞，潺潺的流着鲜血。而老枪王的右眼，这个时候也已经不在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极其醒目的出现在了韩琼的脸上…… “嘿！童老头儿果然教得好徒弟。不过，还不是我韩琼弟子的部将罢了……说到底还是我韩琼胜了一筹，嘿嘿嘿……”很奇怪，老枪王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去想自己这里没挡住敌将，自家的主公会怎样。而是又想起自己和自己的师兄的恩恩怨怨来了。 “罢了罢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正好，眼睛也没了，手也废了。这就回家终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