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万血染红墙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随着黄巾军渠帅们的口号，一万头裹黄巾身披各种五花八门盔甲的黄巾力士们，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呼啸着奔向了蒋通庄园的城墙。 “上弦！拉弓！放！上弦！拉弓！放！” 城头上的弓箭手仅仅急射了两、三轮，黄巾军的攻城部队就已经奔到了城墙下。无数排云梯纷纷架起，黄巾力士们争前恐后的爬上云梯，三米高的城墙着实对云梯上的黄巾军而言不算太远的距离，眼看着第一批黄巾军就要登上城墙了。 然而这个时候，在城墙的中上部，距离地面约两米的地方。墙面突然开了无数个小窗，从小窗里伸出来一根根带了弯钩的长枪。长枪上的弯钩搭在云梯的一侧后，长枪的cao作者用力一拉，云梯边侧的木柱要么折断，要么整条云梯发生歪斜、摇晃。梯上的人满心不甘的摔了下去。 攻到城门下的人这个时候才感受到那个修得参差不齐的五个凸起小堡的作用。靠近两个小堡之间的城墙后。攻击者满以为安全多了：按照以往的常识，城楼上的弓箭手要射到他们就得把头从城墙上探出来。而城楼上的弓箭手敢把头探出来，当自己后面的友军的弓箭是吃素的么？ 可是这个参差不齐的城墙不一样。靠近正面的城墙后，左右两侧延伸出去的城墙，同时有大量的弓箭朝自己飞射过来。比刚才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从正面射过来的弓箭还要多！无数的黄巾精锐莫名其妙的被射成了刺猬。心怀不甘的倒下。 身背大盾，推着攻城车的黄巾军更加郁闷。死伤惨重的好不容易爬到了城下。一撞门就知道不好。早就听各家渠帅说蒋通有钱，可是没想到有钱到了这个地步。城门居然是包了铁皮的！而且从攻城锤反弹回来的力度来看，这铁皮层极厚！攻城锤反弹回来的力度太强，直接把攻城车后面的两个士兵给撞飞了出去，两个士兵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颈折手断。可是这城门居然纹丝不动！ 城门厚没关系，蒋通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给这么一段城墙全都铸铁吧？经验丰富的黄巾力士们换了个地方，忍受着自己左右两面的箭雨，头顶上砸下的砖石檑木。挥动着攻城锄疯一般的开始挖墙脚。 可是一锄头下去就知道坏了。锄头和墙体居然发出“铿铿”的声音。这是什么城墙，再坚硬的夯土墙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城门区的攻城部队就这么带着无数的疑问全军覆没。 黄六在今年起义之前，看起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苦有多大，仇恨有多深。因为海侵导致土地歉收，交不起赋税，被迫将土地卖给当地的世家，自己也从一个自由民成了佃农。进了大家族的庄园，每年要交的东西更重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虽然艰难，总算活得下去。可是自己的女儿给少主做侍女，不知怎么得罪了少主，竟然被活活打死。自己的老婆去理论，也被毒打一顿，奄奄一息。要不是那个时候碰上了大贤良师，说不得自己家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大贤良师救了自己的老婆，还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自己的命也不该是这样子的。自己的女儿也不应该被别人想打死就打死的。这个世界成了这个样子，是因为现在的朝廷腐败透顶，苍天已经死了，而黄天还没有立起来。如果太平道得了天下，就会一切变得很美好。 所以黄六很自然的加入了太平道。起义了，打破自己家的庄园的时候，他一刀砍下了以前只能匍匐不敢直视的少主和家主的头，在那一刻，他觉得，就是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了。所以黄六从这之后，每战必先，悍不畏死。自然成了信仰坚定，作战勇猛的黄巾力士。这一次，杨帅派出了青州黄巾的精锐冲城，黄六自然是其中一员。 作为从起义以来，攻城无数的老兵，黄六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身背大盾，进入城墙上射手的攻击范围后，跑得很快不说，跑动的路线也是歪歪斜斜的。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城下。看到城墙内无数的钩镰枪伸出来拉到了无数云梯后。黄六双眼一扫，就大吼道：“把梯子往这边竖起来，就是这里，这个斜面和正面交接的地方。这里的城墙下面没有窗口！” 云梯竖起来了。黄六口含环首刀，身背大盾，蹭蹭两三步，便靠近了墙顶。他猛吸一口气，腰腹稍弯后一跃而起，右手从口中拨出大刀，左手迅速的从自己的背后取大盾。手中的环首刀向前一挥，只听一声“啊！”的惨叫，城墙上的一个弓箭手被他齐生生的将半边肩膀给卸了下来。 “哼，朝廷的走狗，死得好。”黄六心中因为袍泽在城下过多的惨死而积累了满腹的怒火稍微得以发泄。一柄环首刀挥舞得更加狂暴。很快在城墙上逼出一小块空地来。后面的兄弟们看见了，也汹涌着跟了上来。 “贼子好胆！竟敢杀我将士！吃我一刀！” 唔，这个人好像是敌方的大将？哼，蒋通这个伪君子果然家财万贯，居然给自己的手下发放的盔甲都是黄金打造？还华而不实的背上一双大翅膀！这些世家子，不知道战场上求的不是好看，而是实用么？好，就让我来告诉你这猪脑大将，盔甲光是好看是没有用的！ 咦！刀光！这刀来得好快。不好！黄六赶紧举盾相迎。铿的一声，大夏龙雀毫无悬念的将厚木板上裹了一层牛皮的大盾一刀切开，黄六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阵冰凉，低头一看，肚子里的内脏伴随着喷薄的鲜血和一阵恶臭倾泻而出。 这怎么可能？然而更不可能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对方身穿黄金甲的大将在自己那副战甲身上的一个地方按了一下，身后的翅膀完全展开，竟然是羽毛状的片片刀刃！那武将身躯一转，展开的翅膀从自己的身上拦腰切过，黄六就觉得自己的视线飞了起来，他居然在意识的最后一刻，还看到了自己立在城墙上，不断喷血的下半身！ “南阳黄汉升在此！兄弟们，把蚁贼们打下去！” “嚯~~~！” “蚁贼的攻城塔楼推过来了。弓箭手，准备火箭。辅兵队，准备火油！传令兵，去通知典子韧上城！” “诺！” …… 青州黄巾渠帅杨凤的大帐内，一片愁云惨淡。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五天。这样的攻击已经超出了这支一个月以前还都是平民、佃农、山贼组成的民兵部队所能承受的极限。 杨凤心里很清楚，牟平这个庄园里，集中了东莱一郡的精华：大量的粮食和财货！这些东西，必须要拿到手，否则这么几十万人，就只能回头去硬啃剡县那样的坚城。先不说能不能啃得下的。他们这支队伍，一路从北海行来，走到这里，粮秣已经不多，若是再回头南返，很可能中途就要断粮。饿得只能以人rou充饥的疲惫之师再碰到彪悍的丹阳兵……杨凤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所以，蒋通的庄园一定要拿下来！不管是杨凤自己，还是管亥、白饶、李大目等其他渠帅，以及主要的中层将领，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只有拿到这里的粮食，全军才能向西度过黄河，想办法和大贤良师的主力部队会师。所以这一次，在攻城方面，不管青州黄巾还是徐州黄巾，都已经把压箱底的东西都倒出来了。 攻城第一天，黄巾军惯例驱使刚刚被裹挟的良民冲城。这蒋通蒋浩然也真是心狠啊！这厮真的是在黄县出生、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么？怎么对着那些呼喊着蒋郎活我的乡亲，一丝犹豫都没有，冲城队伍刚进入射程，一阵箭雨就招呼过来了。下面的惨叫声无论大小，根本没有影响到上面的弓箭密度。这伪君子！好狠！ 第二天，黄巾军出动两千黄巾力士，带领八千悍战老兵冲城。云梯、冲城锤、塔楼，能够用的招数全部用了。可是这城墙居然纹丝不动！好不容易冲上去几百个力士，可是城墙上那两个穿着金灿灿战甲的家伙！哪里看着有了突破的希望，这两个家伙就必然有一个出现在那里！在这两个金甲将面前，那些悍不畏死的黄巾力士，没有一个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尤其是那个身高差不多九尺，头盔上一对金灿灿水牛角的家伙，两只手上一对黄金戟，简直就是死神之刃。一路挥舞过来，就是死尸一片！这厮杀人就杀人吧，还杀一人都吼一嗓子。结果就是这厮怒喝咆哮了一整天，自己这堆渠帅们在大寨门口都能清楚的听到。以至于后面再加派最近投靠过来的山贼部队投入攻城的时候，那些以前一副悍匪模样的贼寇们居然个个推脱起来。嘿！当你家杨帅以前读过书，识得字，就会心慈手软杀不得人了么？ 第三天.临时砍伐树木打造的小船有了三百艘，海面又正是风平浪静。于是派了两千黄巾力士乘船绕开城墙，从海路攻击对方的身后。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全军就顺利登岸。待到自己的部队全部登岸进入一定范围后，对方一声令下，自己部队的前后就出现了两条火龙！原来对方早就挖好了前后两条沟渠，里面全是火油！可怜自己的精锐啊，勇悍的冒着大火冲出去的被对方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一刀一个砍了个稀里哗啦，最后逃回来的只有一百多人，还个个被烧得皮开rou绽，现在整天在帐内哀嚎，严重影响了士气。 第四天，四位渠帅合力，一共拨出了三万精壮，完全是不计生死的蚁附攻城。对方的棱堡虽然威力巨大，城墙也坚硬无比，但终究还是太矮，自己这一边几次突破，好几次在其中的一两个棱堡上树起了黄色大旗，然而不到片刻，又看见那两个金甲将冲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五天，期待已久的前期潜伏进去的内应终于发难，混进对方辅兵队的力士于夜间在城头举火为号，并一度控制了城楼上的绞盘，眼看就要打开城门。而混在难民中的内应也到处在城里点火。看到这个状况，自己也顾不得大寨里绝大多数人有夜盲症的隐患，驱使各个大帅的亲卫队冲城。结果自己刚刚调配好部队，队伍开出大寨还没冲到城墙下，城里的火光就熄灭了！开了一条缝的城门也被对方控制住了。一大队人意兴阑珊的收兵回营。没想到蒋通这厮真是个贼大胆，居然在这个时候冲出城来了！还是直接从城墙上冲下来的！自己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名扬天下的蒋浩然。这厮穿的衣服比那个带翅膀的金甲将更过分，身后的翅膀全部展开后，居然是六只！盔甲的颜色还是黑漆漆的！在黑夜里简直就是隐身的！他带的人好像不多，只有几百人的样子，可是这些身披黑色重甲，手持双斧的家伙砍起人来简直就是杀神！最后回到大营一统计，生生不见了一千三百人！这，这，这一千三百人可是各个大帅的亲卫队啊！是最忠诚、战斗力最强悍的部队啊！ “杨帅，不能再打了，这蒋通，简直是个杀神。五天，才五天啊！生生不见了三万人！这三万人里，大多数都是我黄巾起义以来的百战老兵啊！当场死了的是三万，受伤抬回来的可是五万啊！这五万人里，十天之内，起码还要再死两三万！” “是啊，黄巾力士，现在只剩下了三千人。我们的亲卫队，现在差不多是全灭！这样下去，新附的山贼，裹挟的那些流民，说不定就敢起来造反了！” “诸位说的我如何不知道，可是走，又往哪里走？粮食，省着吃，最多还能吃一个月。这么多老弱病残拖着，一个月能走多远？去徐州打陶谦的丹阳兵？” “哼，杨帅你也是书读多了，心慈手软。依我李大目的意思，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做成人脯。青壮们全速前进，一个月内就能到达平原郡。到时候和大贤良师联系，请大贤良师派人接应我们渡河去冀州。冀州乃天下第一州，钱粮广盛。比起这穷乡僻壤，一年到头总是被海侵，没什么产出的青州强多了！” “混蛋李大目，我们太平道起事，怎么能做这样的事！那些老弱妇孺，其中有多少是起事兄弟的家眷！有多少是战死兄弟的遗孤！就算这些你不杀，其他的那些老弱你又能杀？营外那些虽然怕得要死却仍然在攻城的新附青壮，若不是他们的爹娘妻子在我们手里，他们保管立马转过身来砍我们一刀！你李大目敢这样做，老子管亥第一个杀了你！” “哼，管亥，别以为你是徐州渠帅老子就怕了你！不是你们徐州黄巾被陶谦打过来，吃我们青州的，喝我们青州，我们哪里会如此缺粮，不缺粮，用得着来啃蒋通这样的硬骨头嘛！死了这么多人，归根到底都是你们徐州黄巾没用害的！” “李大目你说什么？有种和我白饶出去单挑！” “都给本帅住口！”杨凤听见帐下的争吵，只觉得头痛欲裂。这，这才起事一个多月啊，怎么以前互相友爱，互相帮扶的太平道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这城，必须打下来，要不然不用我们自己杀，饿都要饿死几十万老弱！所以，这城，还得打！蒋通这厮守城确实得法，为首的战将武力也出众。但是也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城墙太矮，很多时候不得不和我们在城墙上拼白刃。二是人手还是不足，和我黄巾五十万比起来，蒋通这庄园最多能装几万人罢了。我们就和他拼人，看谁死到最后死不起！这道城墙，已经被我黄巾将士的鲜血染红了，城墙下的沙土，也被我黄巾的鲜血泡红了。我杨凤起兵以来，何曾遇到这样的损伤！不攻下此城，我誓不为人。通告全军，今晚大开宴席，全军饱餐一顿。明天一早，全军剩余精壮十万人全部上阵，人不死光，攻城不止！攻破此城，三日不封刀！” …… 蒋家牟平庄园内。除了在城墙上留守的典韦，蒋通园内一众文武都静坐在大堂之上，听着蒋蒙的汇报。 “主公，这五天的统计出来了。我军战兵阵亡七百三十一人，重伤不能再上城墙作战者两百二十三人。辅兵阵亡三千五百八十人，重伤不能再战者七百二十一人。弓箭兵五百人已全军覆没。主公的亲卫队阵亡三十三人。昨夜城内贼寇细作作乱，烧毁房屋三十五间，平民伤亡二百三十八人。” 蒋通听着汇报，心里忍不住在发抖。三千战兵，除去太史慈带出去的两百人，两千八百人里，生生消耗掉了一千五百人左右。这就是一大半没有了啊！这可是自己几年来的心血啊！所以自己昨晚实在按耐不住，看到黄巾军后退，居然脑袋发热，从城墙上跳了下来，逼得自己的亲卫队也不得不跟着全部跳了下来。还好城墙下面死尸很多。可就是这样，当场崴了脚的亲卫也有几十个。哎，虽然战果不错，不过自己这一方面可经不起一比一的兑换比。不过好在自己有百浪多息，自己的伤兵大多数不会因为感染而死亡。城墙外面的黄巾军可就不好受了。 “物资消耗方面，弓箭射出去差不多六万多支。砖石檑木无数。好在这些东西庄园里存储充足，不虞有差。不过火油就消耗得太大了。主要是每天都要用火油焚烧敌人丢在城下的尸首。还有就是防备敌人攻击时也消耗不少，若是还像三天前小黄军候那样点燃两条沟渠，火油就彻底没有了。” “杀敌方面，因为很多蚁贼的尸首是掉在城下的，无法统计。粗算大概至少三万人。加上对方受伤的，估计八万人是有的。蚁贼的攻城器械全数被我军破坏。不过这附近林木繁盛，蚁贼要打造新的器械也是不难……” “城墙倒是仍然很坚硬，墙体几乎没有大的破损和裂缝。不过主公，这几天，流的血实在太多了，据庄内的匠师说，庄园内侧城墙的底部已经有血迹渗出了。我军的城墙外面再怎么是水泥包裹，可是根部还是夯土墙。这要是再这么下去，夯土墙会逐渐的被鲜血浸透的。不过这个真要对城墙造成根基动摇，蚁贼起码还得拿五万人的血来！” “嗯，诸位，有何要说的。” “主公，蚁贼除了第一天派的是老弱冲城以外，后面全都是派的精锐。忠就不信，蚁贼全军都是青壮，都是精锐！黄忠自出仕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杀场，武将本就该为此而生。忠没有其他说的，死战到底！” “兄长，汉升兄言之有理。蚁贼虽有五十万之众，但素来喜欢裹挟良民，挟制青壮的家眷，逼迫青壮冲城。如此拖家带口的部队，老弱妇孺起码三十万！剩下二十万青壮，真正死心从贼的，不会超过五万！我军五天杀敌三万，受伤的倍于此数。蚁贼的贼酋现在担心的恐怕不是攻不下城，而是下面的良民起来造反吧！” “我实在没想到黄巾军这么勇悍。不是说都是群流民组成的盗匪集团么，居然能承受这么大的伤亡。”蒋通自己在心里悄悄的说了一句。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大家说。 “诸位，五天血战，各位各司其职，得保庄园不失，通在此谢过了。如孝先所言，蚁贼的精锐骨干力量已经被这道血泡的城墙消耗了大半！通估计，蚁贼三天之内，还有最后也是最强的一波攻城潮，若是我们挺过去了，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现在传我命令：动员全城所有能活动的人，发给兵器甲仗，按照大汉军制编好队伍，必要时，全民皆兵，一齐上城杀贼！” ————————致歉声明—————— 下午要外出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今晚和明早的更新暂停。明晚两更补上。十分抱歉——好像我这话说不说也没啥是吧。都没多少人看嘛。不对不对，只要有一个书友在看，这话都是必须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