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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逐鹿 第一百章 殉道

    第一百章殉道

    即便如此,清军舰队的行踪不久以后还是被舟山群岛各个小岛屿的明军观察哨发现,于是,几乎同一时间,无数火堆在各山头间点燃。阅读网接到传烽告jǐng,留守舟山岛的水师提督‘荡’胡侯阮进不敢怠慢,集合战船,赶往横水洋迎敌。

    次‘日’清晨,浓雾散尽,双方相遇于横水洋。一见是从福建一路追来的仇人陈泰的旗号,阮进兴奋得抬脚将甲板踹得山响,“兔崽子离开了马背,这不是送死来了吗?”于是,一‘交’手,明军下的全是狠招,一时间炮火‘交’加,战况极为‘激’烈。

    &(;很快,阮进就吃到了内讧的苦果。随着战局的发展,清军越打越被动,舰队队形散‘乱’,不由自主地纷纷掉转船头后撤了。面对如此有利的时机,原为王朝先一系的战舰,却并不急于追赶,渐渐落在了后面,而紧追着敌舰不放拼死进攻的全是跟随阮进多年的老部下。

    “看来本朝那套狼上狗不上的风气又回来了!”此时的阮进已经没有功夫后悔怎么就如此轻易地杀了王朝先了,致使部队离心离德,眼看就要坏了大事。阮进心里明白,仗打到这份上,也只有咬紧牙关身先士卒,借此鼓舞士气这一条路了。于是,阮进指挥所乘战船直攻清军前军主帅刘之源的座船。

    这世上许多事,成败往往就在转瞬之间。看到明军的帅船恶狠狠地迎面冲过来,可把不习水战的刘之源给吓着了,一世英名总不能毁在这等小河湾啊!于是,刘之源传令调头速跑!紧紧咬住不放的阮进,瞅准时机,用抛石机将一个硕大的火球扔向刘之源的座船,火球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人家大船的桅杆上,可惜啊!只可惜这下力道太足了,大火球撞折人家的桅杆后竟嗖的一声反弹了回来,不偏不倚正落入自家的战船上,顿时引起大火。阮进被火烧伤,被迫弃船跳海,一个‘浪’头过来,就被卷到海底没了踪影。

    主将战死,瞅不见帅船的指挥,这场恶战终是以明军的失利告终,清军就在当天下午进抵舟山。陈泰在岸上扎下中军营寨,立刻分兵三万登陆攻城,另有三万留在战船上作拦截回援明军和机动之用。

    舟山岛本来就不大,所建城池连一座县城都不如,很是狭小,四围仅六里,居民一万有余,东面和北面离城墙不过三几十丈就是小山丘了,西面与南面更是近海。不过好在此地是鲁王一系人马的根本,张名振不知查看过多少遍了,根据清军善骑‘射’而不善舟楫的特点,猜测东、南必为主战场,早就做了布置。他们沿着东南平缓的山丘,修建了八尺来高的土围子,并在东、北两处隘口各用砖石修了一座城楼,楼上多多布置铳炮。

    刘之源率领大军登陆以后,果然将主战场摆在了北面,而此时,舟山城中只有张名振麾下中军金允彦率领的五百‘精’锐,治标左营副将宋祁和所辖的两千士卒,均阳营副将胡廷聘率领的二千人马和禁卫虎贲营游击陈万嘉率领的一千五百御林军,合计六千守军。

    明代的风气历来是文官挂帅,好在首辅张肯堂甚是明白,委派安洋将军刘世勋、都督张名扬为正、副帅主持一切军务,自己则坐镇王府照常理政。

    刘之源再怎么说,终究是汉人,留下近万满洲八旗观战,只带着近两万的汉军旗‘精’锐围攻上来。刘世勋、张名扬召集所有人马,大讲了一番只有死战,城中家小才有一线生机的道理,就奋不顾身地率领五百火铳手和两千兵士进驻土围一线,背城力战,给予了清军很大的伤亡。

    对舟山城得失的重要‘性’,那还用说,明、清双方主帅心里跟明镜似的。正在吴淞打得顺手的张名振得到清军在舟山岛登陆的消息后,痛哭失声,几‘玉’投海,立时指挥大军调头回援。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清军吴淞水师,此时却反过头来,不计死伤的和明军纠缠起来。

    见实在走不脱了,张名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给张煌言留下三分之一的战船收拾清军,自己率领主力迅速脱离战场。

    得到吴淞守军发来的战报,陈泰有些急眼了。一旦放任张名振回援,自己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了。于是,严令之下,明军回撤的这一路之上,各地的清军水师蜂拥而上,即便只有几十只单桅小艇也如飞蛾投火般的不要命的扑上来,只求拖延个把时辰而已。

    张名振也红了眼,但有来敌,依旧是留下一支小分队抵挡,等着后面的张煌言赶上来收拾,自己则根本不敢耽搁,舰队一路向南疾驶而来。

    得到张名振的水师赶回舟山的消息,陈泰吓得一机灵。自打他带兵打仗以来,还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揪心。“汉人就是汉人!这个刘之源啊!整整五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进展,‘逼’得自己要在最不擅长的海船上和明军殊死一战了。”

    可等陈泰看到对面的舰船,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关心则‘乱’,敌将完全昏了头,就这么不知不觉落入自己的算计之中了?这点船只比自己所掌握的数目足足少了一半,而且战舰之间的距离有松有紧,明显是一路狂奔而来。”

    看罢,陈泰徒自有些不信,“敌将真的昏了头,竟不知先整肃阵型就一头撞上了,也太视我大军如无物了!”

    随着陈泰的一声令下,好整以暇的清军舰只恶狠狠地扑了上去,给了明军迎头痛击。初战失利的张名振不得不后退了十里下锚,修整队伍。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张名振将游击以上的军官召集到了一起,再次下令,“乘夜,全军奇袭清军舰队!”

    “大帅!将士们这五天来每‘日’必战,几乎都没怎么合眼,是不是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战啊?”

    “不行!军情似火!尔等不是不知道,咱们城中只有六千兄弟,现在,恐怕所剩无几了,咱们拖不起啊!”

    于是,明军乘着夜‘色’出动了。虽说是海上,可这等行径如同劫营,人家陈泰岂能没有防范,‘混’战之下,人数处于劣势的明军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不小的苦头。

    既然明军不能一鼓作气地冲破清军阻挡,战事就这样按照陈泰的预期拖了下去。清军和明军在水上如火如荼地苦战之时,舟山城中的刘世勋、张名扬早就心急如焚了。

    土围子已在前天全部失守了,现在的城中,算上轻伤者,能战之兵也不满四千了。但,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张名扬发现,随着弹‘药’将尽这个消息的泄‘露’,军心浮动,士兵的身上再没有昂扬的斗志了。所谓疾风知劲草,谁也没料到,最先撑不住劲的竟是张名振的中军官金允彦。适夜,金允彦带领部下二百于人用大绳顺下城,出降了。紧接着,巡城主事邱元吉也降了。

    刘之源这些天,窝囊气可是受够了。不说别的,就为攻占这道土围子,自己连贴身卫队都派上去了,还是又被陈泰申斥了一顿。延误多‘日’,这能赖自己吗?没有攻城的工具,光凭这些野战的弓弩怎么行,这胜利全是靠人命生生堆出来的。准确的说,是自己这些在辽东就跟随满洲主子南征北战的汉八旗老兵的命堆出来的!

    总算老天开眼,这些南蛮子终于扛不住了。“如此一来,城中虚实尽在掌握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刘之源亲自接见了前来投诚的两员明将。

    就在这等危急关头,守城主将刘世勋看着身边的副手张名扬,“幼安,这‘激’昂我军斗志之事,就拜托你了。”

    张名扬苦笑了一下,“多年旧‘交’,这时节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说罢,点了三百御林军,将两个降将的家小全部捆了来,就在城头上悉数斩首,并将首级传示四‘门’,一时间,城中各处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而另一边,接到城上抛下的爱子头颅,邱元吉大叫一声就昏了过去,刘之源只得重新攻城,自然只是徒增伤亡,又是无功而返了。

    不觉间围攻舟山城已到了第十天,被拖在后面的明军水师陆续赶了回来,眼看双方的战船数量越来越接近,陈泰再也坐不住了,亲自赶到了舟山城下。

    面对赶来见礼的刘之源,陈泰哼了一声,根本不与理睬。瞟见面红耳赤的刘之源跟了过来,陈泰压根看都不看他,“刘军‘门’辛苦了!烦劳军‘门’带着所部撤下去修整,站在一旁,也好看看我镶黄旗的军威!”

    陈泰也真是个人物,只是在战场上观察了一阵就有了计策,点手叫过镶黄旗梅勒额真栋阿赉,“带着你部三千骑兵,去将散落各处的死尸收集过来,就往东北角度城墙下堆!”

    “堆死尸?”

    “对!没看见这城墙不足两丈高,堆得和城墙一样高了,一定可以纵马冲上去。”

    “大帅!就凭这些明军的尸首,够用吗?”

    “蠢材!谁说只用明军的,咱们的当然也要用上!”

    “喳!”

    陈泰的计谋简单而又实用,就在刘之源目瞪口呆的功夫,当天下午,清军终于冲上了舟山城墙,很快就顺着马道冲了进来。

    看看身后被烈风鼓动得啪啪作响的大旗,刚才还觉得热血沸腾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陈泰环顾了一下左右,十几员战将都满眼渴望地瞅着自己,他不禁哼了一声,“算了,仗打到这份上,弟兄们也实在不容易,就成全了尔等。只是,不但不能留下活口,扫清一条街道,还要赶紧放火烧掉,夜长梦多的道理尔等要晓得!”

    于是,等到主将首肯,这些满洲兵士兴奋得嗷嗷直叫,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粉嘟嘟的汉家‘女’子的身体,白‘花’‘花’的银子,仿佛就堆在了眼前,最要紧的是城太小了,不抢在前头,说不定什么都没了,那还不活活把人急死啊!

    于是,这群急红了眼的清军,从死人堆上,从打开的城‘门’里,拼命冲了进去,象一股吞噬一切的洪流,任你如何的英武,都再也阻挡不了了。

    此时的相府后院的雪‘交’亭内,聚集着首辅大学士张肯堂和他的学生礼部主事苏兆人及大学士吴钟峦三个人,不多时,游击林志灿、林桂、张俊几个提着钢刀回来复命了。

    “都上路了?”

    林志灿单膝点地,哽咽着答道:“三位大人的家小悉数上路了!小的三人自感罪孽深重,唯有战死,以谢恩相了!”

    “甚好!你等带上我府的男丁,多杀几个鞑子吧!”

    “是!”说罢,几个人含泪躬身退了出去。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苏兆人站起身来,给张肯堂深施一礼,“学生先走一步了。”

    并口占一绝:“保发严夷夏,扶明一死生。孤忠惟自许,义重此身轻。”

    唱罢,即自刎于雪‘交’亭下。

    张肯堂且哭且拜,并在亭内写下遗卷:“老夫昔‘日’为抚,应死封疆,以唐王存亡未审,故不死,后知鲁王在,是亦高皇帝之孙,因事之。今更何徒?

    吾老矣,不及此时寻一干净地,一旦病故,有何面目见先帝,谢诸君于地下?唯念君恩未报徒长恨,自诩臣道无亏,一死而已,当死行在!”

    看着满树的梨‘花’,看着自溢于亭上的张肯堂,吴钟峦更是泣不成声,拾来积薪,藏于怀,抱孔子木主神位,举火**。并高歌道:“只为同志催程急,故遣临时火浣衣!”。